第704章 執棋者

　　南蠻巫神！
　　藺嶽竟然在質疑南蠻巫神的立場？
　　這是何等的大膽？！
　　此言壹出，除了藺宥之外，全場所有人都無法繼續維持淡定了，臉色漲紅，就像是自己的信仰受到了挑釁。
　　不錯。
　　在巫族很多人心裏，南蠻巫神早已成為信仰的化身，幾乎和圖騰相比。
　　南蠻巫神和他們的上古先祖，是兩個不同意義上的尊敬。後者為他們提供力量的源泉，而前者，則是他們拋下壹切顧慮，在南蠻山脈安身立命的根基！
　　再加上，南蠻巫神守護他們巫族實在太久了，在他們這些人小時候，就是在南蠻巫神余威的影響下長大的，直到今天，這種影響非但沒有減少，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濃烈和深刻。
　　所以，當此時藺嶽提出對南蠻巫神的質疑，他們如何能夠淡然接受？
　　承受了前者數萬年守護的恩情，如今卻對他的立場表示懷疑……
　　這和拿起筷子吃肉，放下筷子罵娘有什麽區別？
　　“藺族長，休要放肆！”
　　“南蠻巫神大人為我巫族所作所為天地可鑒，從無私心，不可胡言亂語，妄加揣度！”
　　“懷疑，是需要證據的！”
　　壹時間，指責聲不斷。人人氣息澎湃，激蕩在青湖之畔，讓藺嶽自己都忍不住大皺眉頭。面對眼前這些武道修為並不在自己之下的同伴的指責，他幾乎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。
　　正在這時，突然。
　　“叔父既然敢出此言，定非無的放矢，肯定是有所根據吧？”
　　藺宥平靜的話音傳來，立刻毫無意外地壓下了全場的嘈雜，人人目光精芒連閃，驚愕地望向藺宥，似乎不敢相信後者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壹番話。
　　怎麽個情況？
　　藺嶽因為譚揚之事胡言亂語，連您這位我族之王也輕信了？
　　是的。
　　在眾人心中，藺嶽之所以這麽做，正是因為譚揚被擒之事。
　　和藺宥太聖自幼壹塊長大，如今已經成為巫族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，藺嶽和譚揚也是如此。
　　他們是同壹個時代的，自幼兩人關系就不錯，甚至，藺宥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，和譚揚也有莫大的關系。
　　也就是藺宥。
　　若是沒有藺嶽，譚揚絕對沒有那次巨大的犧牲，藺宥也沒有機會問鼎巫王之位。
　　藺宥和藺嶽這對“父子”，這是要公報私仇？
　　但是。
　　要拿南蠻巫神下手？
　　他們這是選錯了對象吧？
　　眾人心頭雜念湧動，而正在這時，藺嶽終於想到了說話的機會，也忍不住驚訝地看了藺宥壹眼，似乎沒想到，後者這個時候會突然向著自己。
　　要知道，說出這些之前，他可和藺宥之間沒有半點交流。甚至他本以為，自己說完那些之後，藺宥才是那個反應最為強烈的。
　　但是現在……
　　狐疑眾多，可藺嶽不敢錯失這得以繼續開口的機會，緊接著道。
　　“南蠻巫神大人為我巫族所作所為，固守我巫族數萬年安穩，不受外界影響，這份功績藺某自然不敢忘記，謹記於心。”
　　“但，那是之前……”
　　之前？
　　難道現在不是？
　　眾人心頭在起波瀾，但有藺宥之語在前，他們最終還是壓下了反駁的沖動，聽藺嶽繼續往下說。
　　而藺嶽也沒有令他們失望。
　　“天地大變。”
　　“大變之處就在我巫族所在南蠻山脈。”
　　“這是南蠻巫神大人的旨意。不僅如此，中神州和李雲逸，也是巫神大人的指點。對此，老夫完全沒有意見，因為若巫神大人言之屬實，這的確是我巫族的唯壹選擇。”
　　“但，妳們何曾考慮過巫神大人自己的意誌？”
　　巫神大人自己的意誌？
　　眾人聞言，心裏猛地壹突，微微色變。倒不是因為對藺嶽的話而不爽，而是……
　　他們發現自己的確忽視了。
　　事實上，這也正常。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，承受南蠻巫神數萬年來的庇護，整個巫族都相當於他的附庸，而南蠻巫神就是他們的守護者。
　　常年處在南蠻巫神的保護下，他們真的很少考慮南蠻巫神的想法，也是因為，雙方差距實在是太大，而南蠻巫神似乎也從來沒有對他們提出過任何要求和需求。所以漸漸地，他們也就認為，南蠻巫神是沒有任何需求的。
　　直到這時。
　　藺嶽壹語驚醒夢中人。
　　“天地大劫！”
　　“南蠻巫神大人既然說我們無法參與，只能離開，那麽，這所謂大劫，定然是洞天至強者層次的東西！甚至極有可能和傳說中的神道有關，更可能是巫神大人等待數萬年的機會！”
　　“在這種情況下，難道妳們就能保證，巫神大人的想法不會發生變化？”
　　變化？！
　　此言壹出，全場眾人微微色變，但不再是之前單純的抗拒，不少人皺起眉頭，陷入思索。
　　直到。
　　“但是，妳也拿不出巫神大人對我巫族不利的證據！”
　　有人繼續提出質疑，立刻讓身邊眾人眼瞳壹亮，望向藺嶽。
　　對！
　　妳既然質疑南蠻巫神，至少要拿出證據吧？
　　這時。
　　藺嶽輕輕壹笑，眼底泛動冷芒。
　　“巫神大人當然不會加害我巫族，這壹點，我自然是相信他老人家的。無論他是站在南楚那邊，還是選擇和第二血月聯手，共議大事，老夫都不會懷疑巫神大人對我巫族的態度。”
　　“但不容懷疑的是，南蠻巫神大人即將與我巫族脫離，而我巫族即將失去南蠻巫神大人的庇護，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。”
　　“關於這壹點，諸位應該都同意吧？”
　　脫離？
　　失去庇護？
　　嗡！
　　此言壹出，整個青湖之畔立刻陷入壹片寂靜，人人臉色難看，鐵青無比，眼底深處更有壹絲茫然。
　　是的。
　　這是事實。
　　從南蠻巫神第壹次因為李雲逸來到，告知他們必須離開南蠻山脈的時候，他們就已經想到了，卻從來沒有人把它說出來。
　　因為，對於巫族來說，這也是壹場劇變！
　　不說，是因為對莫名未來的畏懼和茫然，是他們失去南蠻巫神庇護後的手足無措和不自信！
　　可現在，它被藺嶽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了，直接赤裸裸地擺在了明面上！
　　藺宥也是心中壹動，但沒有人看到，他望向藺嶽的眼底深處，目光更加熾熱了。
　　“所以，叔父的意思是……”
　　藺嶽受到藺宥的指引，眼瞳深處精芒亮起，擲地有聲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　　“所以，大劫之下，我們巫族必須完全舍棄巫神大人對我巫族的影響，無論是從力量還是思想根源上，都必須和割接這種想法！”
　　“南蠻巫神大人的心意我們無從知曉，也沒必要知曉。無論他對第二血月態度如何，是合作還是仇敵，都是洞天至強者層次的事，和我巫族無關。”
　　“獨立。”
　　“自治！”
　　“這才是我巫族接下來需要直面的問題！”
　　“當然，其中也包括了對南楚，對李雲逸……”
　　自主？
　　藺嶽此言壹出，眾人眼瞳輕輕壹震，紛紛亮起。
　　這個時候，他們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。
　　不在南蠻巫神，也不在於南楚，而是在於自家巫族自身！
　　南蠻巫神只是引子。
　　當然，無論是他還是南楚李雲逸，也都是他們巫族當前難以繞過去的壹環。
　　南蠻巫神身上，是他們巫族與他數萬年的命運交織。而對於南楚，就是地理位置的問題了。他們要和東齊血月魔教開戰，就必須要通過南楚。
　　但是。
　　必須舍棄南蠻巫神在其中的影響！
　　巫族的命運，要掌握在自己手裏！
　　這，才是藺嶽這番話裏的主要意思！
　　前者。
　　關於南蠻巫神的部分。
　　眾人接受的很快。
　　因為在藺嶽把它擺放在明面上之前，他們心裏要有想法，只是從來沒有明說過。
　　斬斷和南蠻巫神之間的情感紐帶，這必然是個痛苦的過程，但也是壹個必須的過程！
　　但是南楚……
　　有人皺起眉頭。
　　“南楚是我巫族和東齊血月魔教交戰的必經之處，李雲逸更是南蠻巫神為我巫族指定的引路人，難道說，藺嶽長老是想讓我等直接放棄和李雲逸之間的合作，直接吞並南楚不成？”
　　吞並南楚？
　　此言壹出，別說其他人，就是藺宥也不由眼瞳壹凝，藺嶽更是直接瞇起了眼睛，似乎下壹刻就要附議這提議。
　　這壹刻，所有人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，甚至比剛才藺嶽提及拋卻南蠻巫神意誌的影響還要凝重。
　　因為。
　　南蠻巫神固然是他巫族的守護者，更是某種意義上的精神紐帶。
　　但。
　　李雲逸和南楚也很重要啊！
　　甚至，因為青雲塔，因為於良等人，李雲逸對他們來說變得更加重要了，並且是那種作用實質上的重要意義！
　　是征服。
　　還是摧毀？！
　　正當眾人等待藺嶽的最終回復之時，突然。
　　“南楚，不是我們的敵人。”
　　“同樣，南蠻巫神大人和李雲逸也不是。”
　　“我巫族要做自己的執棋者，這壹點我同意藺族長的意見。但，獨掌命運，並非壹意孤行，更不是樹敵四方。”
　　壹旁，藺宥清朗的聲音突然傳來，引得眾人心頭壹振。
　　藺宥，這是以巫王之名，在闡述自己對此局面的建議？
　　另壹邊，藺嶽聞言，眉頭卻忍不住深深皺了起來。
　　似乎，這並不是他的真實想法。
　　他的真正想法就是……
　　征服南楚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