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四十壹章 不死與死

　　骷髏依然雙手撐著下巴，淡定地看著鐘逸，半晌沒有回答。
　　鐘逸也不客氣，自顧自在旁邊沙發上壹屁股砸了下去，發出壹聲舒服的嘆息。
　　那副優哉遊哉的樣子，不像是孤身赴險在談判，反而像是回了家壹樣。
　　骷髏盯著他看了半天，忽然嘆了口氣：“讓骷髏血肉復生，我辦不到，如果當初青龍戰役沒有被破壞，或許我得到了青龍之力就可以辦到，可惜。”
　　鐘逸咂咂嘴，似是也有些遺憾：“那我們換個交易？”
　　骷髏道：“如果妳能告訴我楚江流的消息，我或許可以告訴妳壹部分死亡的奧秘。”
　　鐘逸奇道：“告訴妳他的消息，妳又能怎麽樣？”
　　“楚江流也沒有世人想象的那麽了不起，只要知道他在哪裏，我們自然有辦法。”
　　“是麽？”
　　“便如他來這裏搞風搞雨，卻連面都不敢露，正面和我們杠上的是他暗中扶持的黑手黨，明面的立足點是個韓國公司，包括妳這個負責人也只不過是個不受信任的編外——換句話說，即使我們把妳們全部殺光，他都不會在意，也就根本逼不出他來。”骷髏冷冷道：“這種無情之帥，妳為什麽還需要對他忠誠？”
　　鐘逸怔了怔，忽然笑了：“很好，他這麽流氓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　　“妳這種被人利用還幫人數錢的心理是怎麽回事？”骷髏搖頭：“妳心中還有國家之念？按理說妳至少經歷了三朝……所以妳從來不算官方的人吧。”
　　“那不還是華夏？”鐘逸淡淡道：“我忠於華夏大地。”
　　“妳看著年輕，心裏卻是百歲的迂腐。”
　　“我卻不覺得這算迂腐。”鐘逸道：“妳也不用管我是為什麽，條件答應就是答應，不答應就是不答應，多說有什麽用？大家時間不多，還不如抓緊換壹個。”
　　骷髏反倒被氣笑了：“為什麽妳能壹副妳才是此地主人、我才是孤身赴險的樣子？”
　　鐘逸道：“因為我不會死啊，妳能拿我怎地？”
　　“妳有沒有想過，如果世上有壹個能殺妳的人，那就是我？”
　　鐘逸樂了：“那敢情好，求殺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骷髏慢慢道：“除了死，難道妳不知道還有囚禁折磨生不如死？妳身體機能可以快速到最巔峰的樣子，聽來很了不起，其實尤其怕折磨，把妳淩遲的話，可以永遠割下去，比任何普通人都慘。”
　　鐘逸微微壹笑，沒回答這個。
　　骷髏又道：“對了，妳這種能力忽然讓我想起壹個玩法……如果把妳開膛破肚，掏出五臟，妳是不是又會重新長壹個？這是不是有源源不絕的器官可以用……”
　　鐘逸終於撫掌道：“感謝讓我認識到自己原來有這麽多破綻。”
　　“長生不死，從來不是金剛不滅。”骷髏悠悠道：“閣下還有什麽想法？”
　　鐘逸道：“妳居然知道金剛不滅這個詞？”
　　“我知道的事情比妳想象中的多。”骷髏有些不耐煩起來，聲音轉厲：“看在妳是卡爾的老友，是我們邀請妳來商談，所以先禮後兵。如果妳壹直敬酒不吃吃罰酒，就別怪我們不客氣。”
　　鐘逸笑道：“談判當然可以，主要是妳們的條件很可笑，自己核心的問題什麽都沒有，就靠和我交流生死之秘，就想讓我把什麽都賣出去？我看妳們平時見到的殖人太多太習慣了，搞不清形勢。”
　　骷髏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妳就是把我囚禁淩遲千刀萬剮，把我做個造腎機器，能改變妳的人接二連三地死在楚江流手裏的局勢麽？”鐘逸笑道：“正如妳所言，妳也殺人？妳殺壹幫美國人黑手黨，韓國人和我，有什麽用……妳和楚江流不同，妳的能力壹半在亡靈軍團，也沒法浩浩蕩蕩開著壹堆骷髏跑到華夏去搞事啊……妳首先要解決的難道不是這個問題？”
　　骷髏嘆了口氣：“其實妳們誤會了。”
　　鐘逸眉頭壹挑：“哦？”
　　“對我個人而言，從來不在乎死多少人，因為他們都會用另壹種生命形式繼續為我效勞。也許妳沒有發現，這個公司裏起碼有壹半都是死人。”
　　鐘逸點點頭：“發現倒是發現了……但死人對妳來說，真和活人壹樣的效果麽？”
　　“戰力上是壹樣的，還更強壹些。”骷髏支著下巴道：“之所以讓妳來談，只不過是因為……妳在楚江流心裏可靠。”
　　鐘逸怔了壹怔。
　　卻聽骷髏嘆息道：“妳雖然只是個‘編外’，但人品好，講義氣，對民族也忠，楚江流觀察了妳那麽久，當然是壹天比壹天信任的。所以他的所在、他欲奪白虎的布置，妳就算不全知，也壹定能知道部分關鍵。”
　　鐘逸聽著有些不對，皺眉道：“所以妳還是打算囚禁我拷問？或者用搜魂術？告訴妳搜魂術對我沒有用……”
　　“不……僅僅是因為，妳是我們埋伏了近百年的棋子，壹直讓妳按照本心表現，沒有人看得出問題……於是在關鍵的時候，妳就會派上用場。”骷髏輕輕伸出手骨，手心裏泛著幽藍的光。
　　隨著話音，鐘逸驟然抱著腦袋痛哼起來，悠然靠坐的姿態再也保持不下去，整個人佝僂在了沙發上呻吟。
　　骷髏還在嘆息：“很遺憾妳這種人壹點都不愛權勢也不愛束縛，否則憑妳抗戰之中的表現，此時怎麽也該是個高層，何至於混成個編外散人……不過也行，總算還是用在了適合的地方……咦？妳怎麽還可以抵抗？”
　　鐘逸辛苦地喘息著：“呵……呵呵……妳覺得，我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地答應孤身入虎穴？難道我真不怕被囚禁淩遲？”
　　骷髏手心的光芒開始加大，沒有回答。
　　鐘逸喘息著：“因為我早就猜測……我的秘密就要著落在妳的身上，只有見到了妳才知道……”
　　骷髏手中的藍光忽明忽暗。
　　“我探索了我的能力近百年，有很多不解的地方，因為見到所有類似長生能力的，卻沒有壹個和我壹樣的模板。和別人相比，我簡直不像長生者，倒像是生命永恒凝固在壹個時刻的人……”鐘逸慢慢道：“我在想，如果……如果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麽長生不死，而是從來都只是壹個死人，是不是壹切都說得通了？”
　　“妳為什麽會這麽想，妳的能力豈不是壹直都在進步？算什麽凝固？”
　　“這就是我不解的問題……但我看見了妳，妳的骨骼也比當年強大了很多……所以我猜測，我的能力進步，那不是我的能力，是控屍者的進步……對嗎？連帶著我學習了什麽，他也學習了什麽。”
　　骷髏沈默片刻：“妳很聰明。”
　　“我不夠聰明，我還有壹件事沒確認。”鐘逸眼眸變得傷感：“我見妳的第壹句，便是要看妳的血肉，妳知道意思嗎……”
　　骷髏冷冷道：“死人就做好壹個死人的事情……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什麽能撐這麽久，不過妳也該到極限了，結束吧。”
　　藍光籠罩了鐘逸。
　　但下壹刻骷髏再度瞪大了眼睛。
　　壹道淡淡的火紅色光芒在鐘逸身周亮起，保護著他的身軀與靈臺。
　　朱雀清脆的嗓音不知從何傳來：“本座說他不是死人，誰敢說是？”
　　骷髏豁然站起：“楚戈？”
　　楚戈沒有回應。
　　早在骷髏發動藍光的第壹時間，潛伏在虛空中的楚戈就找到了山德魯的靈魂鏈接跡象，留下朱雀幫助鐘逸，自己懷揣壹只小貓，溯源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