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：二十四把劍，東燕境內

　　七天時間不長, 杜靈和陳遇槐無需進食，沒怎麽吃歸雲寺的齋飯，反而是陳錦書這幾日壹直吃齋, 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。
　　杜靈偶爾出門看看歸雲寺的景色, 陳遇槐不怎麽出門, 倒是經常和壹塵和尚下棋。
　　轉眼到了第七天，壹塵將他們三人引到壹間禪房，隨後他轉身去取了壹支柱香點燃, 插在法器旁邊的香爐裏。
　　“這是凝魂香，可以讓鬼魂在人前顯形。”壹塵解釋。
　　壹股青煙從點燃的凝魂香上緩緩飄出，繞到法器上方轉了幾圈後，在他們面前聚集形成壹道身影, 卻是有些陌生。
　　女子面容不再是小蠻那般少女模樣，五官仿佛是長開了壹般，壹雙和陳遇槐相似的桃花眼, 眉眼如畫。
　　“小蠻？”陳錦書上前，剛想碰對方的衣衫，手卻直接透過女子身體，什麽都沒有抓住。
　　女子看著陳錦書的動作, 微微側過頭看他, 她開口說話，聲音輕柔，“妾身並非小蠻，只是寄居在小蠻姑娘身上的孤魂而已。”
　　“怎麽可能？”陳錦書不信，他還要伸手去抓，女子忽然如同煙霧壹般散開，青煙又緩慢聚集出現在他身後。
　　杜靈望著於燕婉在她和陳遇槐面前出現, 於燕婉目光壹直註視著陳遇槐，良久才問壹句，有些哽咽，“這些年……可好？”
　　“壹切安好。”陳遇槐微微低下頭回答，隨後他發覺對方伸手過來，似乎想碰他的臉。
　　陳遇槐忍住避開的動作，只站在原地沒動。
　　於燕婉此時全靠凝魂香支撐著，和陳錦書壹樣，她也碰不到陳遇槐。
　　杜靈看著二人，沈默站在旁邊並不打擾，反而陳錦書望著他們有些發怔，沒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麽情況。
　　於燕婉忽然轉頭看向杜靈，她看著少女清麗的眉眼，溫和詢問：“妳叫杜靈？”
　　“是。”杜靈點頭露出笑容，她仔細看著於燕婉的面容，陳遇槐和她除了壹雙眼睛外，並無幾分相像。
　　杜靈眨了壹下眼睛，想說什麽看了壹眼陳遇槐，見他神情依舊，最終還是沒有多嘴什麽。
　　於燕婉看了陳遇槐許久，他們從陳遇槐壹出生就未曾見過，如今見面卻只有生疏，於燕婉嘆了壹聲，退回到凝魂香身邊。
　　壹邊的陳錦書看著於燕婉，他隱約覺得眼前的人就是他認識的小蠻，但無法理解為什麽她不承認，他上前壹步望著她。
　　陳錦書沈默許久，才緩緩開口：“既然妳不是小蠻，能否告訴我真實姓名？”
　　於燕婉微楞，她面帶笑意輕搖頭，並未開口。
　　凝魂香很快燒完，於燕婉也隨著香煙從眼前消失，屋裏只剩下燃燒過後的柱香味道，以及香爐上的灰燼。
　　壹塵見柱香最後壹截落下，念了壹句佛號，回身翻出另壹支柱香點燃。
　　“此香可為鬼魂引路，名為引魂香。貧僧要為施主超度，各位請便。”壹塵說完便開始坐下誦經。
　　杜靈轉頭看了壹眼陳遇槐，恰巧此時陳遇槐也轉頭看過來，他對壹塵行了壹禮，和杜靈道：“走吧。”
　　見狀杜靈看向壹塵和陳錦書，沈默片刻最終點點頭，和他離開禪房。
　　陳錦書見了急忙追上來，他看向師兄妹二人，問：“妳們知道她是誰？”
　　“有些事還是不知為好。”陳遇槐道。
　　陳錦書搖頭，“不，妳不是我，怎麽會理解我？”
　　杜靈聽見他的話，便問：“那在妳眼裏，她是誰？”
　　“不論是誰，我知道她是小蠻。”陳錦書回答。
　　杜靈微笑，“這不就夠了？”
　　想到之前對方面對自己的疏離，陳錦書手緊握成拳，他低聲問：“可是她為什麽不承認？”
　　這句話杜靈不知道該怎麽接，她轉頭看向陳遇槐，見他對自己輕輕搖頭，便沒再開口。
　　二人準備離開歸雲寺，而陳錦書何去何從，杜靈和陳遇槐都未曾過問，畢竟他們只是相處半個月時間的陌生人罷了。
　　離開歸雲寺後，杜靈才問陳遇槐，“為什麽不告訴他真相？”
　　“他自己會去找，何必多此壹舉。”陳遇槐明顯不想幹預陳家的事，也不想和他們再牽扯上關系。
　　杜靈想了壹會，問他：“那他還會再見到小蠻嗎？”
　　“我並不想知道。”陳遇槐微微皺眉，似乎不太願意提這件事。
　　“我就問問。”杜靈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，只是說了壹句便不再提這件事。
　　陳遇槐許久才嘆了壹聲，“她身上還背著壹條命，就算去冥府也不會立即投胎。”他沈默片刻才看向杜靈，目光深遠，“靈靈，妳要習慣。”
　　“我不明白。”杜靈靠著馬車邊框，望著頭頂的天空，“小師兄，我們下山來這壹遭，只是為了捉鬼除妖嗎？”
　　陳遇槐回答：“看清世情，超脫於物象之外。”
　　“修仙是如此？”杜靈轉過頭看他，“那這樣除了壽命長之外，我想不到修仙有什麽好的。”
　　陳遇槐並未回答，他抿唇半晌才道：“妳做妳自己就好。”
　　“嗯？”杜靈望著他神情有些疑惑，隨後才明白他的意思，不禁笑起來。
　　接下來幾天路上平靜無波，南堯舊都現今不屬承意境內，反而歸屬於另壹個國家，東燕。
　　經過數日奔波，杜靈二人終於到了東燕境內，相比承意對修煉之人的苛刻，東燕反而有些放任的意思，杜靈偶爾還能瞧見壹些同修。
　　杜靈與陳遇槐日行夜宿，這天剛進了壹個城鎮找到地方住下，外面就開始飄起綿綿細雨，沒壹會綿如針的雨絲變成傾盆大雨，沖刷著整個世界。
　　這裏離舊都還有兩天的路，看現在的陰沈天色，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放晴。
　　他們住的客棧還有壹位說書人，和客棧合作吸引客源各有分成，將傳聞中的奇人異事編撰成書，講給過往的來客聽。
　　杜靈此時不能出門，便就著雨聲聽臺上的先生說書，她小聲和陳遇槐說話，“要是蓉蓉在，她應該很喜歡聽這些。”
　　“都是些傳聞罷了。”陳遇槐給杜靈倒了壹杯熱茶驅寒，讓她少吃壹些甜膩的點心，多喝點水。
　　杜靈有些可惜道：“我知道，可是現在外面下雨，也沒什麽好看的，只能呆在這裏打發時間了。”
　　她哀嚎：“人怎麽能如此虛度光陰！”
　　轉眼她又開始津津有味聽著說書，壹邊翹著二郎腿晃悠，好不悠閑，剛才說的那句虛度光陰仿佛是陳遇槐幻聽。
　　臺上的說書先生做了結語，臺下的觀眾讓他再講壹個，於是他拍了壹下驚堂木，和眾人道：“今日這雨，倒是讓小老兒想到壹個，傳聞中的壹位劍仙淩木笙，有壹回這位劍仙大人也是途中突遇大雨，找了壹戶人家借住，誰料！這戶人家居然多是女眷，各位猜是怎麽壹回事？”
　　臺下觀眾不停猜測，倒是陳遇槐神情有些古怪，他這回才擡眼認真看向臺上的說書人，只見對方圓頭圓腦，壹雙眼睜得溜圓，眼珠黑白分明，嘴上還有兩撇胡子。
　　陳遇槐看了壹會收回視線，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壹口。
　　杜靈毫無所覺聽著說書，說書人這壹時半會講不完這個故事，天色將晚時說書人便拍了壹下驚堂木，準備撤攤，說了壹句：“欲知後事如何，請聽下回分解！”
　　臺下有人開始往臺上扔銅板，讓他繼續講下去。
　　杜靈沒想到人間也有淩木笙的傳聞，只是不知對方到底是有多厲害，浮黎山的弟子也常常提及，但無人知曉他現今在何處，只剩傳聞。
　　有人說他隱姓埋名，也有人說他隕落，各種說法不壹而足。
　　杜靈見對方下了臺從後面離開，心想他既然說書，那聽到的傳聞應該比別人多，不如她去問問，等見面的時候和蘭蓉蓉說，她應該很感興趣。
　　杜靈想完便起身跟過去，找到那位小老頭。
　　陳遇槐見她起身，不知道她有什麽事，等跟過去挑開客棧外面的簾子，看見杜靈圍堵說書人，拿著金子在那威逼利誘，“妳告訴我，這個就是妳的了。”
　　“姑娘，何必非要追求壹個真相？他或是隕落，或是歸隱，總歸是留下令人遐想的傳聞。”說書人勸著杜靈，並不接杜靈手裏的金子。
　　“幻想破滅那也不是妳的事，妳只要將知道的告訴我就行了。”杜靈不在意，她對淩木笙是死是活並無執念，只是想著好友喜歡他，才會在意罷了。
　　“靈靈，不得無禮。”陳遇槐皺著眉開口。
　　杜靈聽見聲音轉頭看見陳遇槐，這才松開抓著對方的領口，往後退壹步露出笑容，壹副乖巧模樣，“小師兄，我只是想問他壹點事。”
　　說書人瞧見陳遇槐步履緩緩走來，屋外的雨聲淹沒了他的腳步聲，他望著對方的臉覺得有些熟悉，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。
　　“舍妹無狀，驚擾到先生了。”陳遇槐看著說書人道，他眼眸微彎，“先生貴姓？”
　　“無事無事，小老兒免貴姓黃。”說書人並未在意杜靈的舉動，他常年說書，經受的騷擾何其之多，已經習慣了。
　　陳遇槐壹副果然如此的神情，並未再看對方，而是轉向杜靈，“妳要問什麽？”
　　“問淩木笙到底是死是活唄！妳知道蓉蓉喜歡他的故事，下回見面我可以講給她聽！”杜靈笑著回答。
　　聞言說書人嘆了口氣，“並非小老兒不想說，而是小老兒也不知曉，何況當年淩家傳聞太多，至今已逾數百年光陰，誰又知其中真假。”
　　陳遇槐只是斂著眼眸，他嘴角微微翹起，“便當他是死了吧，何必再問。”
　　杜靈得知說書人也不知曉淩木笙是死是活，便打消了繼續打聽的心思，“算了，或許不知道也是壹件好事。”
　　隨即她又和陳遇槐道：“小師兄，萬壹人家還活著，妳這不是在咒人？”
　　陳遇槐並未回答她，而是態度強硬讓她回到客棧內。
　　說書人望著陳遇槐的背影，雨聲細密鉆進他的耳朵，隱隱和當年的畫面重合，他忽然睜大眼睛，似有些不可置信。
　　陳遇槐讓杜靈先走壹步，進去之時眼睛朝這邊看了壹眼，充滿警告意味。
　　“嗬！”說書人被他看得渾身壹冷，倒吸壹口冷氣。
　　他身體似乎被釘在原地壹般不能動彈，隨即他反應過來迅速躥入雨中不見蹤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