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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:西九胡同

喜夜袂停 by 原也

2025-3-31 09:57

這事兒就這麽胡亂地定下來了。
暑假第壹天,季臨欽壹早就來接她。
紀三兒也不知道哪來的興致,起得比平時上學還早。
季臨欽幫她把行李搬上車,和二老打了聲招呼就準備走。
季臨欽遞給她壹個小本本:“這是妳的報道證。”
紀焱打開,自己壹張蠻磕磣的大頭照,瞧著不順眼:“小叔妳的呢?”
季臨欽從兜裏拿出自己的軍官證:“我只有這個。”
同樣是證件照,他的就順眼多了。上面還寫著他部別和銜級,瞧著比她的正規。
紀三兒揚了揚手裏自己的證件:“這個是不是後門戶專用證件。”
開後門進去的。
季臨欽點了點頭,說是。
她又看向他的,指尖蹭了蹭照片上他依舊立體的眉骨:“小叔妳也屬羊?咱倆整好差了12歲。”
身邊人好像應了壹聲,她也沒聽見,只顧著自己嘮:“奶奶說,我是早上出生的羊,羊要出門吃草,好在早上的草充足茂盛,不用犯愁。”
“小叔,您是什麽時候出生的羊?”
季臨欽想了壹陣,說不知道。
他其實連自己生日都不知道。
證件上填的生日,是紀康伯將他撿回家的日子。
他大概也是早上出生的,就算出生沒多久就被人遺棄,好在碰上了紀康伯,這輩子也沒為吃喝犯愁過。
“她還說我天生就是享福的命,身子弱點,不過說起來,除了小毛小病多,其實壹點累壹點苦也沒吃著。”
“奶奶天天念佛,也差不多算半個神仙了,她說得話總該有點準。”她笑,“她就信這些,還信那南崇廟裏那個算命的。”
“我們的名字就全是那個算命的取的。大姐叫紀鑾,二哥叫紀梁,壹個金壹個木,按理說我名裏該輪到水了,可那算命的說水太柔,克我,說我命裏缺火,這壹下給我頂了三個火。”
“陳滄就愛叫我三火,他名裏有水,我以前還想著,他老往我們家跑,會不會他才是紀家的老三兒。”
她嘚啵嘚啵說完,轉頭看季臨欽,就見他嘴角微微勾起,安靜地聽她講。
真是,光顧著自己說了。
“今兒壹早天沒亮,奶奶就去了壹趟南崇廟,您能平安回來,她說去給妳還願去了。”
“小叔,妳這次任務是不是挺危險的。”
季臨欽想了壹陣,點了點頭。
她輕聲嘀咕:“我們家的兵總是跟別人家的兵不壹樣……反正以後我不嫁當兵的。”
又補充了壹句:“也不嫁警察。”
季臨欽問:“為什麽?”
“當兵當警察有什麽,天天要提心吊膽的,不曉得哪壹面就是最後壹面……我爸媽就是這樣……”
季臨欽沈默,她父母的情況他是知道的。
大哥大嫂犧牲的那年,他17歲,紀三兒才5歲,年紀太小,她或許還不懂什麽是“死亡”。
只記得那天她壹直跟在奶奶身邊,讓她磕頭就磕頭,她大概也體會到了大人們沈重的情緒,那天很乖,沒怎麽鬧。
她在墓碑上看見了父母的照片,哭著要跑過去,季臨欽拉住她,將她抱了起來。
她很小,能坐在他壹只手的臂彎上。
原本是在哭地,後來盯著季臨欽不壹樣瞳孔顏色發呆。
“妳是誰?”
“我是妳小叔叔。”
“我爸爸媽媽呢?”
“死了。”
她突然痛苦:“姐姐說,死就是沒法管我了。”
季臨欽把她抱得緊,撫摸她的脊背:“我管妳。”
***  ***  ***
“我是早產兒,沒在肚裏呆足月就出來,這才養了壹身虛骨頭,就是因為媽媽懷孕那會兒有人說我爸出任務碰到了危險,把我給提早嚇出來了。”
“可能也是想我早點出來能跟我多相處壹陣,這不我還阿巴阿巴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們就出了任務再沒回來?說起來我命裏那點苦,全是因為……”
紀三兒反應過來,及時收了聲。看著手裏的證件安靜了半分鐘,換了個話題:“怎麽是這個‘季’?”她壹直以為他們是同壹個姓。
季臨欽說:“為了少些麻煩。”
麻煩?紀焱這就想起了以前聽說的關於小叔的事。
聽說,他是紀康伯在圍剿壹支駐美走私毒品犯罪團夥時撿到他的,剛將他帶回來的時候,眾人壹瞧那珀色的大眼睛,就有人說他是大毒梟的小毒子。
有了這個不太好的名頭,季臨欽在孤兒院呆了大半年也沒人領養,紀康伯就幹脆帶回來自己養了。
為什麽給他這個姓,其實仔細琢磨琢磨就能想明白。
說到底不是親生的,這孩子之後會成個什麽樣,養不養得好,誰也不知道。
像紀康伯他們那些當官的,壹代接壹代,最看重自己的姓氏,榮辱都是和姓掛鉤的。要是這孩子養不好,說起來還不是自己親生的,那不是吃悶虧。
要是養好了,沒了姓,他靠自己闖,也能堵堵他人的嘴。
紀三兒嘆了口氣,大人就是想得多。
***  ***  ***
興許今天實在起得早了些,紀焱鬧騰了半程就歪著腦袋睡了。
紅燈停下,安靜的車內有她細微的呼吸聲。
季臨欽轉頭看副駕駛的人,她的頭是向著左側歪的,兩腿也向著左側傾斜,將自己所有都暴露在他面前,這是信任對方的下意識行為。
白襯衫,短裙,幹凈的襪子,腳上壹雙樂福鞋。
青春,幹凈……又脆弱的。
眼神總是不自覺被美好的東西吸引。季臨欽低頭看她腿上,裙子很短,這個年紀的女生就是這樣,恨不得將所有美好都露出來。
她皮膚很薄,在太陽下白得透光,耳朵透出了血色,腿上,隱約印出的血管,青紫色,壹路綿延,沒進裙底,在她皮層下繞出讓人心煩的線路。
季臨欽挪開眼,不過兩秒,視線又不可控制地落在她身上。
這壹眼,他差點收不住自己的尖牙。
襯衫扣只解開了最上面的壹顆,女孩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地胸口,臉頰上細小的絨毛,從領子望進去,脖頸間那更加細小的血管……紅燈時間好像格外久,季臨欽壹陣心煩,喉結滾動,壓抑喉間的幹澀,轉過臉望向窗外。
他想用舌頭貼上那血管,感受它在舌尖孱弱地跳動。或者用尖牙咬開,咬出血,含在嘴裏,再吃掉她……想起剛剛臨走時,彭玉英千交代萬交代,帶進了隊裏,壹定要他悠著點。
他這才明白了。
她安靜的時候好脆弱,仿佛只要壹根羽毛壓在她胸口,她就要喘不過氣來。
這小獸,鬧得時候又好像活力無限。
“紀三兒。”
“嗯?”她顫了顫身子,迷迷糊糊醒過來,發現季臨欽已經拉開了她這邊的車門。
“到了。”
西九胡同裏頭的路窄,車子開不進去,只能走進去。
她挪下車,似乎沒完全醒,在車邊磨蹭地上的小石頭,就看著季臨欽幫她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下來。
跟在他身後往裏面走。
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輕快,季臨欽知道她這會兒不鬧困了。
“小叔,咱們家住多少號?”她倒是不客氣。
“26。”西九胡同26號。
“26!”她小跑著跟上來,正巧到門口了,“那和29號不就隔了……”
季臨欽開了門:“妳認識?”
他不常在家,鄰裏是誰都不知道,就算偶然碰見也是少有的。
紀焱楞楞地往斜對過的方向看,點點頭:“認識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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