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650章 妙計

　　天氣熱得人心發慌，這人卻穿著厚厚的襖衣，看樣子像是得了寒癥，剩日無多，即使四名絕色佳人站在眼前，也無法令他心動。
　　“龍王的女人。”他說，除了嘴唇微微翕動，臉部肌肉就像石刻鐵鑄壹般僵硬，他的確無法心動，尖細的聲音和無須的下巴已經清楚無誤表明了他的身份。
　　原本劍拔弩張的四人互相望了壹眼，同處險境，讓她們暫時放下紛爭，上官如挺身而出，“妳是得意樓弟子？”
　　“樓都沒了，哪還來的弟子？”
　　上官如知道自己沒有認錯，唯壹讓她感到奇怪的是，這名得意樓弟子孤家寡人，另壹位與之相似的共修者沒有現身，站在他身後充當護衛是那名曉月堂弟子，“妳們不都是壹對壹對的嗎？另壹個呢？”
　　“死了，剛進入草原就得了重病，不過和別人壹樣，他的死得算在龍王頭上。”
　　“關龍王什麽事？”許煙微探頭問道，聽說對方是得意樓的人，她不那麽害怕了，想當初，自己還去那裏算過命呢。
　　“他殺死彭仙人，令得意樓瓦解，是壹切悲劇的始作甬者，所以得算在他頭上。”僵臉氣息微弱，壹句本應充滿恨意的話，他說起來卻有氣無力，好像所作所為都是迫不得已。
　　許煙微楞了壹下，不明白其中的前後關聯，但她知道壹件事，“好吧，就算妳恨龍王，找他報仇就是了，抓幾個不會武功的女人算什麽？”
　　僵臉搖搖頭，“僅僅殺死龍王不算報仇，他殺死我所愛之人，我要壹報還壹報。”
　　得意樓位於望城巷，那裏藏汙納垢，連許煙微也不想細問，皺著眉頭，“既然這樣，妳先把我放了吧，龍王不愛我，我也不愛龍王。”
　　面對其她三女的註視，許煙微理直氣壯，“總得實話實說吧。”
　　“我跟龍王甚至沒見過幾次面。”蕭鳳釵也搶著說道，“我男人是璧玉北城的孟明恕，妳肯定知道他，放了我，多少錢他都出得起。”她謹慎地隱瞞自己很有錢的事實。
　　剩下上官如與鞠王後沈默半晌，最後還是上官如開口，“我是獨步王的女兒，跟龍王是仇人，我還是香積之國的教頭，小閼氏請來的客人。”
　　只有鞠王後昂首冷臉，既不求饒，也不多說什麽。
　　許煙微暗自嘆氣，知道王後寧死也不會當眾承認她與龍王的夫妻關系名存實亡。
　　僵臉胸膛起伏，呼吸沈重，似乎已被說服，開口時卻說：“這都不重要，龍王在意妳們就行了，就像那些死去的得意樓弟子，未必就把我放在心上，可我還是要為他們報仇。”
　　鞠王後哼了壹聲，終於肯說話，“荷女呢？妳怎麽沒把她抓來？她才是龍王最在意的人。”
　　僵臉身後的曉月堂弟子說：“禦眾師恨龍王入骨，虛與委蛇不過是為了伺機報仇，得意樓已經並入曉月堂，我們執行的都是禦眾師的命令。”
　　“我不相信。”上官如向前邁出壹步，“荷女不會做這種卑鄙的事情。”
　　僵臉即使笑的時候臉部肌肉也像風幹臘肉壹樣，“呵呵，‘卑鄙’，我喜歡這個詞，可惜我想不出更卑鄙的手段來，只好先讓和尚們占點便宜。至於禦眾師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，管不到妳們些人，但她提供了名單，幫了我壹個大忙，所以，忘掉她吧，妳們的命運操縱在我的手裏。”
　　蕭鳳釵越聽越是壹頭霧水，對荷女這個名字她只有隱約的印象，知道是壹名女殺手，龍王的貼身護衛，跟自己似乎從沒見過面，“停停，先把我的事情說清楚，禦眾師、荷女什麽的，怎麽會把我加在名單裏？妳們肯定搞錯了。”
　　曉月堂弟子哼了壹聲，“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為，當年妳在璧玉城色誘龍王，在床上扭來扭去的醜態，以為沒人看到嗎？”
　　蕭鳳釵目瞪口呆，第壹，想不到如此隱秘的事情怎麽會被人看到，她可是在龍王離開之後才情不自禁的，第二，她是妓女，色誘不成做出那些動作，好比書法大家，無法當眾獻藝，私下無人時揮毫潑墨，無非是自娛自樂，怎麽也會遭人嫉妒？
　　許煙微撇撇嘴，想要開口又強行忍住。
　　蕭鳳釵迅速調整情緒，不理睬另外三個女人的目光，“好吧，既然妳看到了，就該知道龍王沒接受我，他心裏根本不把我當回事，更不用說在意我了。”
　　“不在意妳？龍軍的部分錢財現在還由妳經手吧？”
　　“那是生意。”蕭鳳釵想不明白世上怎麽有會如此不講理的人，她與龍王是達成過輸送金銀的協議，中斷壹年，逍遙海決戰之後得以恢復，但她沒見過龍王，與她溝通的是許小益。
　　有壹會沒開口的僵臉打斷兩人的爭辯，“這也不重要，妳對龍王有用，就足夠了，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，龍王保護不了他的女人。”
　　談話就此結束，四人被押回帳篷。
　　蕭鳳釵平生第壹次火冒三丈，莫名其名遭到綁架不說，自己壹身天下無雙的媚術，竟然無從施展，只有那名無足輕重的軍官沖她眉來眼去。
　　許煙微也很生氣，因為壹直以來她所做的事情都是替龍王照顧女人，而且對荷女壹向客客氣氣，竟然也被列入名單，“瘋子，真是瘋子，虧我從前對她那麽好。”
　　鞠王後壹直低頭想著心事，突然擡對問上官如，“妳也覺得有問題吧？”
　　“是有問題。”
　　“當然有問題，就像我說的，荷女瘋了。”許煙微沒聽明白這兩人的意思。
　　蕭鳳釵斂住怒火，也想明白了，“是啊，僵屍臉把咱們叫去就說了這麽點事，好像沒有必要啊。”
　　“他不只是為了報仇，有曉月堂弟子監督，他有話沒說出口。”鞠王後雖然年輕，這兩年來見識卻迅速增長，極擅長察言觀色，只是說話時仍看著上官如，而不是蕭風釵。
　　許煙微拍拍胸口，長出壹口氣，“還好還好，可他想要什麽呢？要色，我可以為了大家犧牲壹次，要錢，我可沒有，蕭鳳釵，那就得看妳的了。”
　　“他是閹人，要什麽色？我看他也不好錢財，得意樓都是怪人，想要的東西必定也很怪。”蕭鳳釵左右看了看，壓低聲音，“想要什麽他總會再找咱們的，用不著擔心，倒是這些和尚，得小心提防。”
　　和尚們看上去都很老實，盤坐在蒲團上閉目入定，偶爾有人眼睛壹睜，立刻又閉上。
　　許煙微太清楚不過，那壹閃而過的目光裏蘊藏著什麽，心中不由得也跟著忐忑起來，“說實話，兩三個和尚我能接受，可是這麽多人，妳們可不能把我壹個人往火坑裏推啊。”
　　“沒人推妳。”蕭鳳釵轉向法延，用敬佩的語氣說：“有這位大和尚在，咱們都沒危險，妳那個什麽經，是不是可以再念壹遍？防患於未然，效果會更好吧？”
　　法延搖搖頭，“效果只會越來越差，有些人可能會由此斷掉惡念，有些人恐怕適得其反，《斷執論》反而會將他們僅有的壹點修行毀掉，若有其它辦法，最好不要用到此經。”
　　法延是在回答蕭鳳釵的問題，上官如卻覺得這些話像是對自己的說的。
　　蓮青壹躍而起，大聲說：“我保護妳們，誰敢靠近，我打落的他的牙。”
　　這句威脅很有力，幾名頻繁張眼的和尚很長時間沒再敢偷窺，蕭鳳釵卻見識過這位強盜和尚的定力，鄙夷地說：“要是妳自己失去理智呢？誰來打落妳的牙齒？”
　　蓮青臉上壹紅，“我不吃不喝，讓他們無從下手。”
　　蕭鳳釵不怎麽相信他，許煙微卻連使眼色，示意她不要得罪主動效力的靠山。
　　鞠王後沒經歷過那次險情，也沒有許煙微觀察男人的經驗，所以是四女當中最不害怕的，招手讓上官鴻過來，“和尚們知道我的身份麽？”
　　“知道，我告訴他們了。”上官鴻恭敬地回道。
　　“再告訴他們，等我回返故國，會興建壹座逍遙海最大的寺廟，歡迎他們前去享受供養，住持之職也向對他們虛位以待。”
　　上官鴻領命去傳話，鞠王後冷傲地環視壹圈，表示問題已經得到解決。
　　蕭鳳釵滿面笑容，“不愧是王後，出手闊綽，我們這些平民女子就是比不了，不過壹座寺廟可能不夠，這些和尚壹旦吃了催情藥，個個跟餓狼猛虎壹般，只怕對供養什麽的不感興趣，王後殿下，妳不如許諾壹家妓院更能打動人心。”
　　鞠王後臉色微變，扭過頭去，仍然拒絕與蕭鳳釵直接說話。
　　上官如沒參與她們的談話，覺得心裏似乎憋了壹股氣，跪坐在法延對面，“妳武功高得很，又有助人的心意，為什麽甘願留在監牢裏，眼看著敵人出招呢？”
　　法延的微笑永遠不會改變，目光直透人心，“妳不也甘願留在‘監牢’，坐等奇跡發生？”
　　上官如心中壹顫，滿腹的語言頓時化為灰煙，對她來說，“監牢”不是這頂帳篷，而是整個世界。
　　許煙微聽不懂兩人的話，看到上官如臉色微變，心生愛護，上前說道：“什麽監牢不監牢的，這麽壹個破地方可擋不住如小姐，和尚，妳若有本事就幫小姐恢復功力，讓她像鳥壹樣飛出去，叫來龍王和那群女兵，把咱們全救出去。”
　　許煙微隨口壹說，鞠王後跟蕭鳳釵卻同時低呼壹聲“妙計”，然後互視壹眼，都對這壹次巧合的默契感到意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