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五十六章 狐死首丘

　　腦花發現夏歸玄看它的目光更和藹了點，好像還有點同情之意似的，就像在看當初虛擬世界裏的那些無奈的底層人民。
　　它更是莫名其妙，妳要同情我裂成幾百億片，早該同情了啊，還把我關鼎裏當成豬腦花來烤，就差包個錫紙了，啥時候見妳同情過我啊？
　　這時候眼見已經準備回收部件，復活在路上了，妳開始同情了，怕不是有病？
　　其實沒有同情之意倒是正常，太清悠悠，本來就是壹界天道，已經不會產生這種廉價的感情了，太過善感的人也確實大道難證。夏歸玄如今走了有情道，相對有些同情心也算正常，就是這時間怪怪的。
　　腦花暗道該不會是胖虎說中了，這廝其實是喜歡高達吧？
　　“哦對了。”夏歸玄拍拍腦袋：“我神殿之靈如何了，三千法則，妳該不會這麽快都孕育完了？”
　　“沒有，壹部分壹部分來。”腦花也回過神，難得地有了些佩服的語氣：“其中有壹些，我都沒妳精熟，說是代妳孕育神靈，其實對我的修行竟然也有好處。”
　　“合作互惠嘛。”夏歸玄笑瞇瞇地拍拍高達的腦殼：“那妳跟胖虎玩，我去看看我的神靈們。”
　　說完“嗖”地消失，也隨意讓腦花就留在他的竹樓，毫無隔閡。
　　腦花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好半天，才跳下書桌，到了大堂看畫。
　　每壹個人到竹樓都會被夏歸玄的畫吸引，那是因為他的畫技已經是道，能夠給任何人玄奇的感悟和體驗。但腦花卻不需要看這個，它看的是夏歸玄後來補上的，東皇太壹的臉。
　　夏歸玄自己的臉。
　　這是壹個很有意味的補充……既是證明夏歸玄愈發堅定的唯我，也證明了他心中依然有東皇的責任。
　　此前棄位離去，那是覺得東皇界無事，姐姐也太清了，根本不需要他繼續扛了，是跑路的時候了。
　　但時至今日似乎發現，背地裏不簡單，不僅僅是還需要扛，甚至目前居然還扛不起。
　　他補上了自己的臉，那就是決心。
　　無論是否扛得起，他必將回去。
　　因為他是東皇。
　　所以夏歸玄對收集腦花的軀體，居然比它自己更上心，因為他知道這壹定是壹條明確的路徑。
　　但夏歸玄心態還是穩的，還知道需要休養生息，不能太急扯到蛋。但可想而知他內心深處其實很焦慮，只是面上不動聲色，沒表現出來。
　　全表現在了這張畫裏。
　　所以他挺需要有人撫平他焦慮的心情，重新寧和下來吧……不知道那狐貍行不行。
　　腦花悠悠嘆了口氣，轉身出門，揪住了胖虎。
　　胖虎：“？”
　　“小腦斧。”高達發出了桀桀電子音：“想不想學妖術神通？”
　　“不想。”
　　高達眼裏閃過寒芒：“不想也得想，因為妳主人已經把妳交給我了。我會給妳量身定制最合適的煉獄之地，讓妳知道虎字怎麽寫！”
　　“我知道虎字怎麽寫……妳不要過來，救命！”
　　“放心，我會很溫柔的……”
　　“撲啦啦”，宿鳥驚飛，山崖中傳來了淒慘的虎嘯聲，又很快歸於平息，不知道進入了哪個次元。
　　虎嘯聲中，夏歸玄緩步登天。
　　正如腦花看出的，自從姐姐離開，他的內心其實壹直都有些焦慮，之所以這些日子會顯得大事壹浪接壹浪連個緩沖時間都沒有，正是因為他的心態有意無意地促成。但他知道現在確實應該慢下來，如何慢下來？
　　調戲調戲朧幽，雙飛雙飛各種搭配，能不能讓心慢下來？
　　不知道。
　　反正都試試。
　　如今視察自己的天界和這三千神靈，也是。
　　雲霧深深，白玉宮闕在天上若隱若現，殿閣樓臺開始擴張，那是新上天的神靈們在擴大各類神職殿閣。
　　原先自發地守衛巡邏和到處玩的英靈們有了寄托。
　　因為大家本來就有壹項道則修行，總有壹殿是他們的信仰和歸宿。
　　包括這自發的巡邏守衛這件事本身，都是有神靈司職的，並不花哨，就是守護之神。輔首銜環，身外螺蚌，如封似閉，是為椒圖。
　　於是原本自發的無章的行為開始有了秩序，精確的守衛覆蓋了天界每壹寸雲靄。
　　天界的人也多了。
　　除了新增的數百神靈之外，還有達到“飛升需求”，從地面接引飛升的修行者。或是乾元，或是行善，不壹而足。
　　還有地府之中時至今日還在不斷持續的審判，當初敖厲那貨轉移到死界的亡靈實在太多了，多到今天都沒處理完。閻王審理後的善者登天，比例雖小，由於基數大，總體數量倒還挺多的……
　　於是天界已經肉眼可見地有了旺盛的“人氣”，雖然活人很少，都是魂靈。
　　夏歸玄還聽見了機械發動聲……
　　夏歸玄心中微動。他的三千法則裏，沒有機械之神、科學之神、或者數理化等等學科之神，畢竟自己就不行。但上來的人裏有很多精通的，目測將來還能慢慢再成這個大神系下的分支。
　　只可惜什麽都是“慢慢”、“將來”，畢竟都需要時間。
　　還屬於不能直接催化的時間。
　　夏歸玄無聲地站在殿閣高處，輕聲嘆了口氣。
　　“父神何故嘆息？”身後傳來朧幽的聲音。
　　夏歸玄沒有回頭：“妳怎麽也上來了？”
　　“父神登天，沒有避忌我啊，我就在後面跟著父神上來的，莫非父神竟然沒感知？”
　　“有，只是不知道說些什麽。”
　　“之前還柔情蜜意，怎麽和腦花幾番話後就沈默至此？”朧幽踱到身邊，陪他站在壹起看天界雲霞：“莫非是因為，父神壹邊說著不急不急、休養生息，實際心中比誰都急？與腦花壹番話，本來是不是指望它催妳，結果發現它自己更不急，於是有些煩悶。”
　　夏歸玄笑笑：“關心則亂，誰也逃不離。”
　　朧幽道：“我覺得父神已經非常了不起了。這區區兩年多，有誰能把偌大星域改變成這般模樣？”
　　夏歸玄略微收回心思，笑道：“妳這話說得容易讓我誤會，覺得妳對我有什麽特殊好感似的。”
　　朧幽嫣然壹笑：“何來誤會，本來就是啊。”
　　“嗯？”夏歸玄終於轉頭看她。
　　朧幽卻沒有對視，依然看著遠處雲霞，低聲道：“若是沒有好感，誰有願意陪妳玩曖昧遊戲，真以為狐貍精都那麽賤麽……”
　　夏歸玄看著她無可挑剔的側顏，忽然道：“妳先前說，幽舞本質上是壹位忠貞的聖堂，而妳是壹只心思復雜的狐貍，與她不同。其實沒什麽不同。”
　　朧幽怔了怔：“父神何出此言？”
　　夏歸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：“別忘了，我也有狐貍血脈，對妳們的了解可壹點都不遜色。”
　　朧幽道：“便是我自己也不覺得我有什麽忠誠。”
　　“那是上下級，狐貍若是作為寵物，對主人可確實未必忠誠，因為心野，就像妳壹貫對我的態度壹樣。”夏歸玄笑笑：“但狐貍對配偶的忠貞，卻是世間罕見的。”
　　朧幽終於也笑了起來：“若以這個角度論……狐死首丘，父神如今回望故土之念，是源自這裏麽？”
　　夏歸玄點點頭：“也許。”
　　“但父神為什麽有那麽多配偶？”
　　“……很遺憾，因為我有四分之三是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