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書院功德簿
白首妖師 by 黑山老鬼
2022-7-17 13:30
“我該快些進入藍霜亭了!”
“惟有藍霜亭,才能學到《術經》精髓,寶身修法,然後進入郡守!”
“時間本就不多,拖不得……”
抱著這種想法,方寸緩步來到了前院馬車前,提下了兩壇子陳釀,向行知院走了過來。
進入行知院時,方寸放下酒,搓了搓自己的臉,然後露出了那和氣的笑容。
直到感覺自己笑的像以前壹樣和氣親近,這才大步走進了行知院。
這方行知院,便是書院負責平日城監查四方,並且安排學子們外出歷煉的地方。
此壹方世界,有煉氣士,也有蛇狐精怪,冤鬼惡屍,時尚有些詭邪之事出現,禍亂壹方,按理講,這些事情,都該由柳湖城城守座下的神將去處理,只是城守也有自己的事,或是運送靈藥寶丹,或是處理壹些上頭的郡守吩咐下來的公務,卻是時常會顯得有些不夠用。
而在城守人手不夠用時,便也往往會將壹些詭疑之事,遞交到書院這邊,請書院譴學子去處理,壹者是為了解決麻煩,二者也是給學子們壹些歷煉的機會,快速的成長起來。
書院學子建功揚名,便在這些這些事情上。
如今方寸過來,便是為了看看有沒有適合自己去刷壹下聲望,立點小功勞的。
惟有多做些任務,立些名望,才能更名正言順的去藍霜先生那裏。
“哈哈,方二公子,妳果然也往我們行知院裏來了……”
偏巧不巧,這行知院的管事之職,居然是張世賢教習兼著的。
他正躺在了壹處藤椅上,懶洋洋的歪著,見了誰來都懶得理會,但搭眼壹瞧,竟是方寸,便忙笑著坐了起來,招手讓方寸來這石案旁邊坐,居然還主動提壺,給他倒了杯茶。
“見過張師……”
方寸將兩壇陳釀放在案上,笑道:“有感先生當初相助,特備美酒兩壇,以饋恩義!”
其實來之前,方寸並不知道張世賢在這裏,但並不防礙他這麽說呀……
“有年頭的陳釀玉露井,好東西!”
張世賢只是掃了壹眼酒壇子,便笑了起來:“聽說這口古井裏靈泉釀的酒,壹年也只得幾百壇,每年新釀,便被各大商號爭搶了去,朝歌都不知有多少貴人求之不得,此等陳釀,更是難得,每飲壹壇,便少壹壇,拿著銀子都買不到,妳是從哪裏尋來了這麽兩壇?”
“家裏酒窯拿出來的……”
“還有壹堆呢……”
方寸心裏想著,卻只笑著道:“偶然得之,以饋先生!”
“我本想拒絕,但這肚子裏的酒蟲子卻不同意了……”
張世賢笑著道:“來來來,坐下,都不是外人,我讓人整倆菜過來……”
方寸忙笑著行禮,也不客氣,直接坐了下來。
想是之前的十二連環塢裏,張世賢得了實在的好處,對方寸親近的很,說話也客氣。
“方二公子此番過來,不只是來看我吧?”
伸手替方寸倒了杯酒,張世賢感慨著笑道:“也不知為什麽,我早就知道妳會過來,呵呵,當初妳兄長在書院裏時,便是這行知院的常客,那幾年裏,世道極亂,妖魔也多,行院裏的任務更是堆成了小山,大部分弟子都擔心危險,不願去做,書院也不好強求,倒是妳兄長,不論艱險,時常過來,那小山壹般的渡妖牒,倒有大半是他壹個人解決了的……”
方寸聽著這話,卻也苦笑。
他也是知道當年那場亂象的,更知道自己兄長當年做的壹件件大事。
只不過,看張世賢這模樣,是真個就順理成章把自己也想成了兄長那樣的人?
方寸苦笑,但卻也不好解釋些什麽。
“我的本事,比兄長差得遠,也不敢大包大攬,只是希望自己也多些歷練而已……”
方寸向張世賢問道:“不知如今的院牒裏面,可有適合我的?”
“妳……”
張世賢看了看方寸,笑道:“方二公子而今修為如何?”
方寸認真地答道:“已經煉息中境了!”
“額……”
張世賢倒是楞了壹下,有些為難道:“煉息中境,照理講是不許接渡妖牒的……”
“哦?”
方寸好奇的擡頭看了他壹眼。
張世賢微壹沈吟,立馬也笑了起來,道:“但誰讓妳是方二公子呢?”
……
……
“張先生真是實在人啊……”
看著面前堆起了小山壹樣的渡妖牒,方寸心裏感慨著。
原本書院不允許煉氣境圓滿之下的學子接這些渡妖牒,原因也很簡單,煉息境都不圓滿,卻要來接這些與妖魔精怪打交道的任務,那妳是想渡妖,還是想跑去投食呢?
不過方二公子自不壹樣,他有特權!
投食,也是壹種特權!
大抵掃得了幾眼,方寸便見都是壹些普通的,或是行醫問診,采藥煉丹,或是柳湖城哪裏哪裏,有些妖鬼鬧事,需要除掉,便是壹些難度高的,也只是幫著城守緝捕兇徒散修等等,倒是種類繁多,五花八門,便如壹些除妖的,只是某時某地哪裏有妖蹤害人,早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了,壹直沒人接,那想必那些害人的妖類也早就已經逃走,找都找不到。
“這渡妖牒,壹般都是怎麽領的?”
方寸壹邊翻看著,壹邊忍不住詢問道。
“這裏面的道道可就多了!”
張世賢手裏端著壹盅酒,笑吟吟道:“從這渡妖牒的名稱,便可以看得出來,這些玩意兒,其實就是很早之前流出來的,早在幾百年……不,百十年前,咱們柳湖城這地界,那還是壹片荒蠻,精怪橫行,只是建城於此,自然要護得百姓周全,所以那時候柳湖城這壹帶的煉氣士,多半都要仗劍入山,斬殺那些侵犯城池百姓的妖魔,便是書院學子,也不例外,每每有妖魔作亂,城守那邊處理不及,便遞到了書院來求援,這就是渡妖牒的由來……”
“不過今時不同往日,那些兇狂的妖魔,或是被誅,或是逃去了南疆,留在了深山裏的妖魔,也不過那只妖脈而已,倒是少見公然作亂的了,而咱們書院學子,領取到的活計,其實也多時救助百姓,或是除鬼斬屍魔,倒與妖怪打交道少些,但渡妖牒這個名字還在!”
方寸壹邊看著,壹邊道:“但我瞧著這些陳舊渡牒也不少,平時都是怎麽領的?”
張世賢笑著道:“咱們書院這些渡妖牒,壹是為了歷煉,二是為了將來妳們那薦語之上寫的好看,多為書院立些功德,搏些名聲,將來進入郡宗也方便些,可是如今各郡守挑選學子,都有自己的壹套,倒是不註重這些,這些功德簿上,除了前十的,或許還會被郡宗高看壹眼,其他的也就只馬馬乎乎,那些學子們又沒好處,憑什麽忙忙的去跑來跑去?”
“功德簿?前十?”
方寸聽了倒是壹怔,忙道:“這又是什麽?”
“方二公子竟是不知?”
張世賢倒也微微壹怔,旋及笑著道:“也不怪妳,最近已經很少有人關心這個了!”
說著,便讓老仆取出了壹本發黃古舊的厚厚冊子,打開之後,便見裏面皆是各種各樣的名字,以及功德之數,張世賢翻到的壹頁,第壹個名字赫然是:孟知雪,功德五千八百念!
“什麽?”
此時的方寸,只覺頭發微微發麻。
看著這麽普通的壹本功德簿,他竟有種異常驚愕的感覺。
無他,這功德記錄方法,竟是與天道功德譜完全相同,哪怕計數單位,都同樣是“念”!
而在名字下面,還以小字寫著,某年某年某日,誅卻妖邪某物,計功德多少!
所記載的方法與方式,同樣與天道功德譜壹般!
……
……
“怎會如此?”
方寸心間極是愕然:難道會是巧合?
又或者說,是這功德簿的記載形式,本就是模仿了天道功德譜?
總不會是天道功德譜模仿了功德簿吧?
這二者的相似,究竟……是怎麽來的?
……
……
“方二公子,方二公子?”
張世賢在方寸面前揮著手,將方寸從驚愕中喚醒過來。
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,方寸忙笑了笑,道:“倒是沒想到還有這東西……”
說著,便十分自然的將功德簿接在自己手中,略略翻得幾翻,似乎在打量,實際上卻是短時間內連試了幾個方法,卻發現這功德簿,就是壹個再普通不過的書冊,沒有半點特異。
“這簿子夠古老,何時傳下來的?”
方寸不置可否,翻得幾翻,有意無意的問道。
張世賢搖了搖頭,笑道:“這誰記得清楚,可是有年頭了,應該是在白廂書院三百年前立在柳湖城的時候便有了吧,只是個舊物件而已,內容倒是多,歷代以來書院學子建下的功德,應該都在這上面,妳兄長好像也在,我記得是多少來著,當初應為書院歷屆之最……”
想著時,便去翻了幾頁,神色卻有些愕然:“找不到了?”
方寸也湊過來壹看,便見這功德簿裏,有不少名字是劃掉的,以墨塗黑,再也看不出什麽,想必自己的兄長便在這被塗黑的名字之中,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會被人以墨塗去。
強壓下了心底的詫異,方寸故作無事地笑道:“我若想進藍霜亭,該有多少功德合適?”
“方二公子若想進藍霜亭,那怎麽著也該在這三百學子之中,排個前十才算吧?”
張世賢見方寸來問,便也毫不隱瞞,笑道:“該是三千左右!”
“三千……”
方寸聞言,倒是微微沈吟。
張世賢笑著翻了翻那堆渡妖牒,笑道:“三千功德,說多不說,說少不少,若只是做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,每件不過壹百幾十的功德,猴年馬月才能攢得夠呢,倒是這樣的……”
壹邊說,壹邊抽出了壹張,道:“卻是這樣的,能做得壹個兩個,也就夠了!”
方寸瞅了壹眼,見是緝捕兇盜的,功德倒是不少,竟有壹千五百念!
心裏有了數:居然賜的功德之數,也與天道功德譜相差不遠……
他心間疑色已越來越重,面上卻是顯得更為平靜自如,非常鎮定的看了這道渡妖牒幾眼,像是也頗有些動心,但是壹見後面那“寶身境”三個字,立馬搖起了頭,苦笑著道:“不幹!”
“緝拿這等兇徒,我還不如直接找根繩吊了……”
張世賢聞言也大笑了起來,道:“方二公子果然不像那些傻學子,極有分寸的!”
……
……
實際上,類似的兇徒妖修,方寸倒是除過不少。
但暗中請秦老板出手,與自己去接渡妖牒除妖,那能壹樣麽?
接了天道功德譜的任務,只有自己知道。
但接了行知院的渡妖牒,那恐怕誰都知道這件事了……
……
……
“我也只是舉個例子而已!”
張世賢笑著道:“總而言之,想搏些功勞,要麽就得熬時間,要麽就得經風險了!”
“這恐怕也……”
方寸自己,倒是翻著那堆渡妖牒,心裏,也慢慢轉過了各種各樣的念頭,看著這些渡妖牒,以及那本記錄諸位學子所立功德的功德簿,倒是生出了壹種極為熟悉的感覺,不論是不是為了進入藍霜亭,此時的他,也都生出了壹種想要試試在這功德簿上留名的感覺……
於是聽著張世賢的話,他臉上倒是緩緩露出了笑容:“不見得吧?”
張世賢頓時壹怔,看向方寸:“妳這意思是……”
方寸取出了壹張渡妖牒,指著下面的押印,道:“將書院學牌印在此處,便算接了?”
張世賢點了點頭,道:“對啊!”
方寸又道:“好像也不是非得壹個人落下押印,對吧?”
“那是自然!”
張世賢詫異道:“學子們願意聯手去做,書院又怎能拒絕?況且有許多難度大些的事,憑著書院學子單獨去做本來也不實際,不過去的人越多,這功勞卻也是越來越少了……”
“這也是自然……”
方寸不由得笑了起來,眼睛微微發亮。
張世賢倒是被他笑的心裏沒底,小聲道:“方二公子這是選好了?”
方寸點頭:“選好了!”
張世賢忙問道:“哪壹道?”
方寸拿手比劃了壹下案上,道:“全部!”
張世賢:“啥玩意兒?”
方寸頓時笑的和善而又得意,輕輕起身,揖禮道:“有勞張師了……”
……
……
最後,方二公子是抱了壹摞渡妖牒回來的,抱回了馬車上之後,他便開始拿自己的學牌,蘸了墨印在上面,這壹路之上,都沒印完,回到了府裏之後,又拉來了幾個小丫鬟幫著自己印,足足印在了大半宿,那幾百道或是陳舊,或是嶄新的渡妖牒,皆落了方二公子大名。
而在書院裏,張世賢望著那空空蕩蕩的案牘,也在喃喃自語:“沒這麽玩的啊……”
但是壹低頭,看到了方寸留下來的壹對紅玉鳳雕,又嘆道:“可他給的實在太多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