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主之女

藤蘿為枝

玄幻小說

目送他赴壹場剜肉剔骨之刑
湛雲葳也沒想到自己直到死前,反覆惦念的,竟然是那壹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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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維護

山主之女 by 藤蘿為枝

2025-2-17 20:55

  妳今日在府裏都做了些什麽?

  越之恒的傷又養了三日,到第四日的時候,他差不多恢復過來,進了壹趟宮。

  湛雲葳在府中待著沒事,幹脆帶著石斛在府中走走。

  路上,她看見壹群人捧著賬冊往二夫人院子裏去,府中奴仆也明顯比平日裏高興。

  人來人往,十分熱鬧。

  “今日有什麽好事嗎?”

  石斛悶聲說:“年中了,管事們來送賬本和靈石,今日不僅會發放月銀,還有裁縫來給府裏的人做下壹季的新衣。”

  湛雲葳見石斛臉色有異樣,問道:“明明是好事,妳怎麽好似不太開心?”

  石斛與湛雲葳相處了壹段時日,知道少夫人性情極好,本來這樣的事不適合告知少夫人,她也不該如此不知滿足,可她家中老父邪氣入體已有很長時間。緩解的玉牌在王朝價格高昂,供不應求。她必須想辦法攢夠靈石,去換新的滌魂玉牌或是帶父親去丹心閣祛邪。

  石斛忍住話中的委屈之意:“您有所不知,咱們院子裏,所有的仆從,都比旁人院子月銀少五成。不僅如此,何管家還總是尋著由頭克扣奴婢們的月俸。”

  就連每個季度的新衣,其他人有四套,石斛他們只有壹套。

  “怎麽會這樣?”

  湛雲葳前世壹心想逃離越府這個“牢籠”,也沒有石斛這個婢女,還是第壹次聽說這些。

  “為什麽我們院子的人,會月俸更少?”

  “何管家說,近些年不景氣,咱們越家在王朝的鋪面多有虧損。大公子平素煉器,用的都是最珍貴昂貴的物什,因此撥給院子裏其他人的月俸,自然就要少些。”

  湛雲葳聽了,只覺得荒唐。

  別的鋪子是盈是虧她不清楚,可越之恒的淬靈閣,壹件法器千金難求,別說養壹個院子的奴仆,就算養十個越家也綽綽有余。



  不僅如此,越之恒還有每年王朝發下來的俸祿,徹天府也是不需要越大人養的,自有王朝撥款。

  這筆靈石應該很可觀才對。

  “這些事情,妳們沒與越大人說過嗎?”

  石斛咬唇:“大公子平日繁忙,奴婢不敢。”

  不僅她不敢,院子裏其他人也不敢。事實上,被分到越之恒院子裏的人,都是平素話少,又性子怯懦被排擠的。

  不管在府內還是府外,越大人惡名赫赫,誰敢拿月俸這樣的小事麻煩他?

  何管家是二夫人的遠方親戚,平素在越之恒面前畢恭畢敬,表面功夫做得極好。他們沒有何管家巧舌如簧,更是不敢吱聲。

  若不是走投無路,石斛也不敢同湛雲葳說。

  湛雲葳雖然知道仙門世家不少蠅營狗茍,但這還是第壹次見。

  昔日長玡山,因著她年紀小,中饋壹直由萬姑姑在管,萬姑姑仁厚又公道,連外門弟子都沒有苛待過。

  這麽久以來,石斛和院子裏的雜役都勤懇踏實,湛雲葳看在眼裏,不可能坐視不理。

  眼見何管家要帶著人去二夫人的院子,湛雲葳走到他們身前,問道:“賬冊都在這裏?”

  其他管事沒有見過她,面面相覷。

  何管家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她,面上堆出笑,向管事們介紹:“這是咱們大公子的夫人。”

  管事連忙說:“少夫人好。”

  “賬冊拿過來,我看看。”

  其他人礙於越之恒,不敢拒絕,何管家皺眉。

  湛雲葳粗淺地翻了翻。

  越家在王朝有十五間鋪子,除了越之恒的淬靈閣和二夫人的壹間胭脂鋪子,其余確然大多在虧空。

  可上壹季,其余鋪子總共虧空壹萬三千靈石,胭脂鋪子賺了兩千靈石,淬靈閣賺了足足二十八萬靈石。

  壹季賺二十八萬靈石是什麽概念?

  如今靈域靈氣稀薄,湛雲葳記得長玡山壹年的花銷是十二萬靈石。

  也就是說,越之恒的淬靈閣,壹年能賺壹百壹十二萬靈石,不但夠養九個長玡山,還能多出三萬余來。

  湛雲葳:“……”越府是養了什麽不得了的吞金獸嗎,這樣都不夠?

  這就算了,越之恒院子裏的人,還平白比旁人少壹半的月俸。

  湛雲葳不信越家上下都對此事不知情。

  無非是越家的人,都看不上越之恒,覺得他投靠王朝悖逆了祖宗基業,貪圖富貴,是個無恥的小人。

  可沒人敢當面指責越之恒,也沒人敢脫離越家,與王朝作對。

  便在這些方面,故意克扣越之恒院中的人,借此發泄心頭不滿,或是中飽私囊。

  湛雲葳莫名又想起了“喋血先生”之事。

  她蹙了蹙眉。

  就算是前世,最厭惡越之恒的時候,湛雲葳也不會覺得這是對的。

  古人雲,食君之祿,忠君之事,擔君之憂。

  這算什麽呢?

  拿了越大人給的月俸,卻從他不曾知曉的地方,踐踏輕蔑他?

  連這些去了他院子裏的奴仆,都被欺壓著低人壹等。

  想到什麽,湛雲葳在那堆賬冊裏翻找,果然還有平日府中的開支和名冊。

  何管家心知不妙,想要上前攔她:“少夫人,府中的中饋壹向是二夫人在管,您這般,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?”

  湛雲葳避開他的手,笑道:“何管家言重,只不過好奇罷了,二夫人若要怪罪,改日雲葳必定親自賠禮。”

  何管家沈下臉,還要上前去攔,石斛鼓起勇氣,擋在了湛雲葳身前:“何管家,少夫人也是妳敢冒犯的?”

  想起那尊煞神,何管家咬牙,但到底不敢從湛雲葳手中搶東西。

  湛雲葳徑直翻到啞女那壹頁,不看不知道,她抿唇,怒火愈深。

  幾乎全是空白,越府上壹次給啞女做衣裳,還是兩年前的冬日,為她添了壹件夾襖。

  而靈石幾乎壹枚都不曾給她分發。

  “何管家能否解釋壹下?”

  何管家擠出壹個笑,說:“她身份不明不白,也不似奴仆幹活,月俸自然不好定論。您有所不知,前幾年小的也不是沒有給她發過月銀,是她自己推拒了。”

  這話何其冠冕堂皇,就算啞女不要月銀,可旁的不該短缺,四季的衣裳、冬日的炭,夏日的冰。

  這些東西只偶爾才有,湛雲葳揣測是越之恒在府中的時候。

  他若在徹天府忙碌,啞女就沒有這些。

  那姑娘很少出院子,又是個純善的啞巴,就算比石斛他們都委屈,也不會告狀。

  “少夫人,您放下賬冊吧,您的份例,自然是頂好的。”管家隱帶告誡意味,“您何必為了壹個啞巴,開罪二老爺與二夫人?”

  湛雲葳不語。

  何管家怕她真的告訴越之恒,只得狠下心道:“少夫人,借壹步說話。”

  湛雲葳也想聽聽他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,和他去到壹旁。

  何管家壓低說:“有的密辛,您是不知。那啞巴和越之恒,本就不是什麽越府正經的公子小姐。”

  湛雲葳在蜃境中就知道這事,但她沒有表現出來,只作驚訝。

  “他和那啞巴是雙生子,八歲來到越府,老祖宗沒認,大夫人也不認,將他們關在那禁地,當家畜壹般養著,壹關就是八年。據說他們都是從那裏面來的。”管家指了指渡厄城的方向,“若非血脈低賤,老祖宗怎會如此?”



  管家心有成竹,禦靈師嬌氣又高貴,如果得知越之恒這樣的身世,湛雲葳恐怕看越之恒壹眼都覺得惡心。

  她恐怕會比他們還想要糟踐兩個這樣的人,又哪裏還會為啞女和壹群為越之恒做事的仆從抱不平。

  湛雲葳長睫顫了顫。

  六月的陽光熾烈,照在身上卻沒有壹點暖意。

  原來是這樣,難怪越之恒的字寫得不好,難怪他連花巳宴是什麽都不知道,平日抓緊所有時間在看書。

  壹切她困惑的地方,都有了答案。

  原來當年那個蜃境中、頑強求生的孩子。只是從壹個地獄,逃向了另壹個地獄。

  他並不知道,他當年用盡壹切力氣奔向的,是後來長達八年的囚禁。

  越之恒進宮去請罪,受了四十七杖刑罰回來時,留在越府的徹天府衛迎上去,欲言又止。

  越之恒竟然有種習慣了的感覺,他淡聲道:“湛小姐又搞麽蛾子了?跑了沒?”

  “沒跑。”府衛神色古怪說,“不過她打了管家壹巴掌,還搶走了二夫人的賬冊。”

  越之恒擡起眸,意外湛雲葳沒跑,得到的也不是與仙門或裴玉京有關的消息。

  他沈默著,湛雲葳這是受不了待在越家?就算被迫留下,也要刻意給他添堵?

  徹天府衛想了想,補充道:“湛小姐沒什麽事,何管家不敢對她動手。”

  越之恒語氣有些冷淡:“今後我沒問的東西,無需多嘴。”

  府衛連忙道:“是。”

  越之恒進屋前,看見湛雲葳在和石斛說著什麽,石斛在抹淚,壹個勁道歉,湛雲葳捧起石斛的臉,輕輕在給那丫頭擦淚。

  越之恒靠門邊看了會兒。

  湛小姐還真是對大部分人都溫柔。剩下小部分,自然不包括王朝的鷹犬。

  他神情冷漠,隱帶嘲諷。

  就是這樣的壞毛病,她今日才會在這裏。否則她壹個會控靈術的天階禦靈師,怎會淪落至此,被囚禁在他身邊?

  湛雲葳嗅到熟悉的冰蓮香氣,才發現站在門口的越之恒。

  湛雲葳驚訝道:“妳又受傷了?”

  越之恒說:“嗯。”

  石斛無措地站在原地,她怕越之恒,更怕因為自己今日多嘴,惹得大公子和少夫人不和。

  湛雲葳看出她的不安,說:“妳先去做事,沒事的。”

  石斛這才離開。

  越之恒面色無波進來,倒了杯茶。

  湛雲葳捏著賬冊,在他對面坐下,大抵猜到了越之恒今日去宮裏做什麽:“越大人,是不是因為我放跑了仙門的人,令妳受罰了?”

  越之恒平靜而冷淡:“妳不必如此,我早說了這事是我技不如人。”

  湛雲葳抿了抿唇,或許在平日,她還不至於同情越之恒什麽。

  可今日腦海裏反覆是管家說,他千裏迢迢找到越家,卻與啞女被當做牲畜,關在禁地八年。

  這事由她而起,越之恒卻沒有對她施加刑罰,只是小以懲戒,湛雲葳難得對他生出些愧疚。

  她輕聲問:“那……嚴重麽。”

  越之恒擡眸看她壹眼,沈默了壹會兒,說:“不嚴重。”

  湛雲葳應了壹聲,起身:“我替妳找醫修?”

  “不必。”越之恒有些不習慣她說這樣的話,也比較排斥這樣的氛圍,“我買通了施加刑罰之人,不過皮外傷。”

  這也是實話。

  湛雲葳忍不住看他壹眼。

  越之恒笑了壹聲:“越某身為佞臣,這不是很正常,湛小姐這是什麽表情?”

  她說:“妳倒是挺坦誠的。”

  “妳又不會去告狀。”越之恒說,“我們不妨來談壹談,妳今日在府裏都做了些什麽。我們說好的東西,湛小姐是半點不記得?”

  他神色漸漸冷下去。

  想離開的心還沒死嗎?還是他給的懲罰太過不痛不癢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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