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9章.純白聖女 4K

　　寧塵神色凝重，神識迅速探至方圓數十裏，很快捕捉到了地底深處正在湧來的魔氣。
　　“看來妳布置的手段，似乎失效了。”
　　“之前每過莫約百年左右，在此界誕生的魔氣都會引發壹次暴動。”
　　呂水馨眼神微冷，低吟道：“這壹次時間提前了。”
　　寧塵心思壹轉，道：“或許，這就是我會來到這裏的原因。”
　　他沒有貿然現身迎敵，而是冷靜詢問道：“往日妳都是用什麽手段抗衡這些暴動的魔氣？”
　　“...無法正面抗衡。”
　　但呂水馨卻抿唇道：“魔氣之潮幾乎無窮無盡，我只能放棄駐地殺出壹條路，借機逃往其他尚未被魔氣侵蝕的地帶。”
　　寧塵面露壹絲驚訝。
　　此界竟還有未被侵蝕的地方？
　　“我知道妳的想法。”呂水馨低聲道：“但那些地方已經不多了。或許在最後壹片凈土被侵蝕過後，這座禁地秘境便會被徹底攻破。”
　　“現在可不是說喪氣話的時候。”
　　寧塵神情嚴肅，鎮定道：“眼下的魔氣若無法抵擋，我們得先離開此地再說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呂水馨踉蹌著站起身，金眸中閃爍著絲絲寒芒：“雖然無法將魔氣徹底鎮壓，但在朝聖殿中留有壹件法寶，能勉強制衡魔氣擴張的勢頭。妳先隨我——”
　　“哎，多年未見。我的小公主竟會睡在這種邋遢冷清的地方，實在是讓人心疼。”
　　恰至此時，略顯沙啞的蒼老女聲從屋外響起。
　　寧塵臉色微變，連忙循聲望向屋外。
　　腳步聲，正在逐漸靠近。
　　嘎吱——
　　隨著房門被隨手推開，壹位身形佝僂的老嫗緩緩走進了屋內。
　　在看清對方的容貌後，寧塵不禁面露驚色：“這是...當初那位玉瓊宮的黃長老？”
　　但魂海裏的九憐卻冷笑壹聲：“壹具被各種魔氣捏造而成的假人而已。”
　　“謔。”
　　老嫗滿是幹枯皺紋的眉頭壹彎，咧開壹抹古怪的笑容：“沒想到，竟然不知從哪裏多出了壹個男人。看來我的小公主也到了年紀，終於想著成婚...哦？”
　　話音未落，她卻挑了挑眉頭：“仔細壹瞧，這不是當初大恩人寧塵麽？”
　　寧塵眼神微凜。
　　此人雖是魔氣捏造而成的假人，但還知曉他的存在？
　　“怪不得啊——”
　　老嫗意味深長的笑了笑：“怪不得小公主那麽多年來都對所有男子冷言寡語，即便有來自東玄界各族各宗的無數天驕才子獻殷勤，至始至終都不為所動。到頭來，還是小時候的這個男人最讓妳刻骨銘心。”
　　寧塵聽著對方的話語，心頭愈沈。
　　不僅知曉自己的存在，似乎對於呂水馨當初的生活經歷都很是熟悉？
　　這當真只是魔氣幻化而成？
　　“壹次又壹次...”
　　呂水馨卻突然捏緊了雙手，淩亂劉海下壹雙金眸閃過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，低喃道：“妳還想戲弄我到何時，婆婆...”
　　老嫗面露壹絲詫異：“當真稀奇，我的小公主已經千年都不曾露出這幅表情了。沒想到今日竟能再度看見。”
　　說話間，她卻流露出玩味笑容：“實在是讓老身分外感慨。”
　　呂水馨嘴唇微顫，臉上流露出難以言喻的復雜神色。
　　“好了，再拖拖拉拉下去也不好。”
　　老嫗緩緩邁出了腳步，笑著朝兩人壹步步走來：“都已經抵抗了那麽多年，妳也是該放下堅持了。而且如今有這個男人陪著妳，妳還有何不滿？”
　　“來吧——”
　　她朝呂水馨伸出右手，掌心中隱隱有黑霧湧動，其蒼老面龐上竟逐漸露出壹副慈祥溫柔的笑容。
　　“妳發瘋了那麽多年，我們也從未怪罪妳的胡鬧。乖乖聽話，婆婆我會為妳向其他長老們講情的，玉瓊宮上下都不會有人怪罪妳這位宮主，只管放心便可。”
　　寧塵見眼下情勢不妙，正要出手，可身形卻猛地壹滯。
　　他瞪大雙眼，有些詫異的看向地面——
　　不知何時，自己所在的這間屋子竟已被密密麻麻的黑泥所充斥，甚至悄無聲息間凍結了此地空間。
　　“回來吧。”
　　老嫗眼角含淚，緩緩道：“水馨，妳的父母也許久沒有見到妳了。快些隨老身回去見見他們吧，他們都很是想念妳這唯壹的女兒。”
　　轟隆——！
　　剎那間，破舊殘殿陡然破碎，煙塵炸起。
　　老嫗揮手劃開余波，看了眼空無壹人的廢墟，側首看向朝遠處疾馳逃走的身影，不禁惋惜道：“過了那麽多年，這丫頭還是如此執迷不語，也不知何時才能真正意識到錯誤。”
　　呢喃自語間的語氣滿是擔憂歡愛，仿佛當真是呵護喜愛著自家孫女的婆婆壹般。
　　但隨著她緩緩騰空飛起，其蒼老面龐卻逐漸扭曲、開裂，扯起壹抹極為驚悚的恐怖獰笑：“就讓老身好好讓妳體會壹番...真正的痛苦！”
　　轟隆轟隆！
　　下壹刻，其身下大地猛然崩塌，無數黑泥宛若浪濤般奔湧而出，隨著老嫗疾馳飛掠，滾滾黑潮如同壹支吞噬萬物的大軍般傾軋著大地，壹路隨行而去。
　　...
　　兩側狂風呼嘯，寧塵正施展著身法踏空疾行。
　　他或多或少明白呂水馨如今的狀態了。
　　親眼目睹親人變成這幅模樣，哪怕只是魔氣塑成的假人，但那些記憶、那些說辭，怕是無時無刻都在刺痛著此女的內心。
　　這數千年持續下去，縱然有著鋼鐵般堅韌的心境意誌，或許都要在不斷的折磨摧殘中飽經創傷。
　　而這壹回，算是被自己恰好撞上了心魔反噬...麽？
　　“呼...呼...”
　　被抱在懷裏的呂水馨面露痛苦，揪緊胸襟輕喘連連，原本稍有好轉的臉色又變得壹片蒼白，額間還有點點冷汗滲出。
　　“妳現在這幅模樣，可不是沒睡醒能解釋的了。”
　　寧塵看了她壹眼，低沈道：“給我指個方向，我先帶妳找個安全地方好好歇息。”
　　“我...沒事...”
　　呂水馨有些吃力的喘了口氣，垂眸喃喃道：“壹味逃竄，是逃不出它們的包圍的。接下來還有戰鬥，需要我來出手才能突出重圍。”
　　轟！
　　與此同時，大地驀然崩塌，壹道黑泥從地裂中沖天而起，生生攔下了前路。
　　寧塵腳步驟頓，眼神凝重的瞥向地面。
　　神識感知雖無時無刻都籠罩方圓數十裏，但大地深處卻被無邊魔氣所充斥，根本難以預測這些黑泥流動的具體方位。
　　它們會從何匯聚而來？
　　還是說...從壹開始這裏就早已布滿了魔氣？
　　“先...放開我吧...“呂水馨在懷裏輕輕掙紮了兩下：“我只是壹時有些松懈...”
　　“別鬧。”
　　寧塵抱緊其身體，語氣愈發認真：“剛才妳被黃長老三言兩語說的已經都快站不穩了，妳難道想故意尋死不成？”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呂水馨眼神微怔，漸漸沈默了下來。
　　見其不再懷中掙紮，寧塵回頭再看向後方。
　　果不其然，老嫗腳踏著狂湧不止的黑泥浪潮已經追來，蒼老面龐又換回了慈祥笑容，朗聲道：”何必再逃來逃去的，水馨丫頭她走火入魔變得有些瘋瘋癲癲。寧公子妳可莫要聽信了她的壹家之言，當真以為我們是何壞人。”
　　寧塵嗤笑道：“妳們腳下的玩意兒，壹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，如何能叫人相信？”
　　老嫗呵呵壹笑：“寧公子您當初也曾操控過真魔對抗強敵、體內甚至還有著遠超我等想象的邪魔氣息，這壹點與我們又有何不同？”
　　她大大方方的張開雙臂，繼續道：“我們在數千年前就已經將這些魔氣徹底掌控，為我們玉瓊宮所用。如今整個宗門上下，唯有水馨丫頭壹人還被困在禁地內，誤以為五域六劫尚且在外圍堵，卻不知我們已經依靠這些魔氣將敵軍全部擊退。”
　　老嫗放緩了語氣，循循善誘道：“孩子，水馨丫頭她太過固執，我們勸了許久都不曾起效。雖不知寧公子妳是從何而來，但只要妳能相信我們的話，隨我們到禁地之外親眼壹瞧，定會明白——”
　　“退路的方位。”
　　寧塵此刻卻渾不在意老嫗的說辭，自顧自問起懷裏的呂水馨：“再不說，小心我用點特殊手段了。”
　　“...在那裏。”
　　呂水馨伸手指了個方向，擡起金眸看著他的面龐，低聲道：“妳有把握突出重圍嗎？”
　　寧塵輕佻壹笑：“自然不在話下。”
　　“——寧公子，妳這是什麽意思、”
　　與此同時，老嫗神情微沈，語氣略顯陰沈道：“不將老身的告誡聽在耳中，要選擇相信已經瘋魔的水馨丫頭麽？”
　　寧塵側揚面龐，輕佻壹笑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們還不是很熟。”
　　說罷，其身影便化作薄霧漸漸飄散。
　　老嫗見狀面容壹獰，怒目圓睜道：“妳逃得出去嗎！”
　　下壹刻，方圓數十裏內黑泥浪潮撕裂大地，直沖上天，化作無數道魔氣凝結而成的水柱交織天地之間，欲要將企圖閃身退走的寧塵抓住。
　　但老嫗很快就露出了驚愕之色。
　　只見模糊殘影悄無聲息的穿梭於黑泥浪潮之間，恍若橫渡虛空，卻又似潛光遁影，轉瞬間便從無數黑泥的包圍中騰挪了出去。
　　縱然有密密麻麻的黑泥鋪天蓋地般追來，更是從各個方位圍追堵截，但寧塵卻始終閑庭信步般閃爍遊走，壹步踏出便在十數裏開外——
　　“這套身法，當真愈發玄妙。”
　　寧塵腳踏玄步，頗為輕松的避開數道黑泥圍剿，不過幾息間已經退至黑泥浪潮的外圍。
　　看著已經被逐漸拋至身後的黑潮，他心底也不禁暗暗感嘆。
　　當時與魔域之主交戰時，他還無暇去細細品味這套得以蛻變的身法。剛勉強養好傷勢，便被回塵逆夢之法送到了此地。
　　而如今再度施展壹回，他才深切感受到自己的身法速度有了多大提升。
　　“這驚鴻幻步，可是不少老怪物所創。”九憐在魂海裏低笑壹聲：“不如說，它當初就不是壹門功法，甚至無名無姓。是我將其整合成功法心訣，還順嘴取了個好聽名字。
　　至於為何會臨戰蛻變，是因這門身法要求極高。唯有感知天元，方可真正領略玄妙之處。”
　　“聽著的確厲害。”
　　寧塵暗中笑了笑：“多虧當初憐兒傾囊相授了。”
　　九憐撇撇嘴：“與其現在奉承我，還是小心點後面的追兵吧。”
　　“它們似乎是難以追上來了。”
　　寧塵腳步不停，再看向懷裏的呂水馨。
　　雙方目光倏然對上，就見她有些怔然的看著自己。
　　寧塵眉頭微挑：“難道我跑的方向不對？”
　　“...是我太過杞人憂天。”
　　呂水馨幽幽低喃壹聲：“妳比我幼時記憶中還要厲害許多。”
　　寧塵失笑道：“妳過了那麽多年，興許是記差了。對我而言只是兩三天的差別而已，可沒多少提升。”
　　“是啊。”呂水馨眼簾漸垂，喃喃道：“但這份可靠卻與我記憶中分毫不差。仿佛只要在妳身邊...所有煩惱都會煙消雲散，能毫不在意的敞開心扉，與妳並肩壹起。”
　　寧塵聽得神情壹怔。
　　片刻後，他不由得調侃笑道：“沒想到在妳心裏我的印象如此高大重要，這麽看來，我是得好好自豪壹番才行了？”
　　呂水馨抿了抿唇，微微偏開螓首，冷淡道：“我說笑的。”
　　寧塵：“......”
　　這丫頭活了萬年，愈發讓人看不透心思了。
　　呂水馨眼神微動，伸手指向遠處：“看見那座宮殿了嗎？”
　　“壹目了然。”
　　寧塵稍定心神，細細打量起數十裏開外的模糊殿影。
　　看起來比呂水馨剛才居住的殘殿要好上壹些，殿門外石柱林立，四周還籠罩著壹層規模不小的玄奧大陣，看起來還頗有幾分莊嚴神聖之感。
　　“那座宮殿...”
　　“那是玉瓊宮禁地內的朝聖殿。”呂水馨低吟道：“其中珍藏著諸多鎮宗之寶，其中就有壹件能夠制衡真魔的秘寶。”
　　寧塵輕咦壹聲：“既有此寶物，妳為何還要居住在千裏開外？”
　　“殿內寶物難以隨身攜帶，但此界內的魔氣需要定期清除，不然以它們滋生堆疊的速度，不下數百年就足以將此界完全吞沒。”
　　呂水馨平靜解釋道：“所以我需要不斷遊走荒漠各處，那些房屋算是我臨時定居的地方，住上幾十年便可。”
　　寧塵臉色沈重，抱著她閃身騰挪到了宮殿前。
　　隨著呂水馨掐動印訣，籠罩在外的結界大陣也隨之張開壹個入口，讓兩人得以進入大陣內部。
　　轟隆——！
　　大地微顫，寧塵回首壹瞥，天際遠方黑潮漸現。
　　“依舊窮追不舍，看來這壹回是當真想將妳我吞噬？”
　　他沒再耽擱磨蹭，快步走進殿內，就見寬闊沈悶的宮殿景色映入眼簾。
　　同時滄桑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，壹件件布滿歲月痕跡的古物羅列於四周，仿佛在為主人的到來而微微嗡鳴。
　　“將我放下吧。”
　　輕吟聲在懷裏再度響起。
　　寧塵眉頭微皺，正要開口，卻聽呂水馨繼續說道：“這壹回我不是在逞強，前面這件‘玉衡’需要我來親自催動。”
　　“但妳的心魔...”
　　“我這萬年可不是白活。”呂水馨從懷裏翩然退開，淡淡看了他壹眼：“剛才雖自亂了心境，但如今已恢復許多。”
　　說著，她倏然來到前方壹座無顏無面的美人玉雕前，撫裙緩緩跪在蒲團上，雙手輕撫壹劃，幻化出壹柄流轉著金輝白芒的華美玉劍。
　　呂水馨依舊面容清冷，閉眸無言，默默將玉劍捧捂於胸前，將額頭抵在劍柄上。
　　寧塵正覺奇怪，但很快看見壹抹純白光芒從劍柄頂端的玉石上綻放而出，幾乎照亮了整座昏暗宮殿，美人玉像也仿佛活過來般緩緩張開雙臂，灑下點點奇異光暈。
　　“這是...”
　　輝光之下，呂水馨如同被光芒所包裹的壹尊聖女，不染纖塵，仿佛披上壹襲透明白紗隨風輕蕩，純白無瑕的光輝很快穿透宮殿，灑向大地各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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