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3章 故人兮墨邪，曇花雲月仙

　　幽谷之中，已是萬籟寂靜。
　　山縫石室之內，微弱的蟲鳴喑喑，正伴著泉聲汩汩，顯得分外安寧。
　　此刻，洛羽正望向那些繞石散布的腳印，驚覺道：“腳踏七印！日階神通？”
　　那壹處處腳印雖顯淩亂，卻似圍著大石逆向‘行走’。這與自己當初神識觀悟的蛛網，又是何等的相似！
　　當初自己初遇雲舒師叔，於劍道閣破落隔架前觀悟蛛網壹日。壹日神識感悟，蛛網環形而布，亦如這腳印環布大石，尤在心中。而那兩只碩大的蜘蛛，壹日之間便交錯緩緩而行，共停頓過七次，亦編織出七張嶄新的蛛網。猶如人雙足踏水而過七步，泛起七道蛛網漣漪！
　　想到這，洛羽驚疑道：“雲舒師叔曾說過，劍道閣蛛網藏有日階神通，乃是二代宗主所言。而這洞室應該是老師所留，難道七步蛛網玄機就在此地！”
　　專註著四周的腳印，恍惚之間，好似這環繞的足印，似要與他腦中的‘蛛網’慢慢重合壹般！那雜亂散布的無數腳印，也似在慢慢減少。
　　而就在洛羽進入壹種玄妙之境時，在他身後的洞壁頂上陰暗處，正飄出壹縷微不可察的黑氣。那黑氣如墨滴落水中壹般，正慢慢向著洛羽腦後靠近，竟未有壹絲聲響。
　　此刻，洛羽已盤膝而坐，雙目閉合壹片祥和之色。那紛亂的腳印，已於腦海中呈現，正與七張蛛網疊合。七道腳印踏於七張蛛網中心，余者皆已淡去。而就在此時，他仿佛看到，那兩只蜘蛛動了，以壹種極為怪異，又顯得很是玄妙的方式，爬動了起來！
　　周而復始，往復不休。
　　洛羽只覺那兩只蜘蛛，已化做自己雙腳，正踏在第壹張腳印之上，帶起道道蛛網化作的漣漪，波散開來！
　　他情不自禁地擡起了腳步。然而只這壹步擡起，便已狂風呼嘯，身化殘影！
　　“壹步如影、裂金風~！”洛羽只覺神識靈臺中，似莫名響起如狂風呼嘯般的讖言！
　　隨著這壹步踏出，那腳下蛛網與腳印，竟然化作熒光沒入體內！壹步落，已是殘影裂開狂風。身形似穿破了層層凜冽的罡風，壹步數十丈外！但眼前卻依舊懸浮著剩下的六只足印，仿佛自始至終都未離開過半步，可謂奇妙非常！
　　第二步正欲擡起，洛羽頓覺神識靈臺中，狂嘯聲再次乍然響起！
　　“二步無極、碎光踵~！”第二步踏出，那腳下蛛網與腳印，又壹次化作熒光沒入體內，烙入識海。壹步落，已是影化流光。身形似擊碎了層層空間的阻礙，毫無阻隔的來到百丈外！但，當他望向身前腳下時，卻依舊懸浮著剩下的五只足印，百丈不過壹步之遙！
　　與此同時，在洞室之內，洛羽盤坐大石之上。四周雜亂的腳印，隨著洛羽感悟之際，正在紛紛皸裂化為齏粉，留下的只有那繞石分布的五個腳印。也許隨著洛羽壹步步踏出，這剩下的腳印也會隨之消散。
　　此刻，盤膝閉目的洛羽，正望著識海中的足印，驚愕不已！‘怎麽會這樣？難道是因為我無難妖體等級還不夠！’
　　望著身前虛浮的第三只腳印，洛羽只覺這足印，看似近在咫尺，但心中卻生出了壹種，千裏之外的感覺！且煌動不明，自己的腳步竟然遲遲難以踏出！
　　而就在洛羽舉棋不定之時，忽然他靈臺壹激，頓覺腦後生寒！壹股陰煞魔氣竟然乘他不備，侵入了識海之中！此刻，洛羽正欲中斷感悟，卻驚愕的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脫離而出！
　　眼見著那陰煞魔氣，正向著識海靈臺侵蝕而來，洛羽是焦急萬分！黑色魔氣所過之處，竟然紛紛凝結出黑色的冰晶，竟然欲要冰封自己的識海靈臺，從而侵蝕自己！見此，洛羽終於明白，自己為什麽無法動彈了！
　　就在萬急之時，突然！兩聲怒喝自洛羽體內響起：“大膽邪魔，竟然窺伺我主？”
　　聞得此聲，洛羽頓時驚醒，壹時情急他竟然忘了自己還有玄、白。
　　想到這，他連忙命令道：“玄、白守護識海靈臺，助我催動寒火，奪回身體的控制權。”
　　顯然不用洛羽多說，玄、白已化作兩條魚影守護在靈臺四周，帶起道道熒光漣漪擴散開來！那道道如墨黑氣，不管如何侵蝕突破，都無法闖入分毫！
　　見此，洛羽連忙催動寒火入上丹田，不過片刻寒火升騰而出，四散迸射。那黑色的陰煞之氣，壹遇寒火便紛紛潰散！
　　洛羽端坐大石之上，周身已是黑氣包裹，可就在那黑氣翻滾纏繞之際。
　　他雙目陡然睜開，已是壹片赤紅！洛羽壹聲怒喝，周身血氣頓時升騰而起，自內而外化作道道寒火，灼燒而出！那附著纏裹的黑氣，瞬間便四散潰敗遁逃！
　　霎那間，他雙眉壹凝，右臂已向著身後，壹道濃郁的陰煞黑氣掃出！
　　側身斜視之際，洛羽只覺身後黑煞之氣彌散，拳鋒先是好似擊中壹處硬物，隨後竟然毫無阻擋地穿過！有的只有寒火灼燒黑氣，所發出的‘哧哧’之音！
　　望著眼前，那迅速四散遁入陰影的黑色墨雲，洛羽站立大石之上，渾身寒火熊熊，正赤目四顧搜尋著。
　　不用說，方才這突然出現的黑氣，正是墨靈族魔修的陰煞魔氣，想要乘自己頓悟神通之際，偷襲於他！還好自己有玄、白與寒火保護，未能叫其侵入識海靈臺。若是被侵蝕至靈臺深處，則意識盡散，將淪為魔修奴役。
　　只是這墨靈族好生詭異！竟然連身形都未看出，便化作了黑氣四散遁入陰影之中！這就是魔修邪術嗎？
　　將洞室內不大的空間壹壹掃過，洛羽劍眉凝的更深了。他知道這魔修余孽就在洞內，卻不知藏匿何處？
　　他雙目掃過那壹灣泉水，此刻蟲鳴已絕，顯得詭異莫名，甚至連泉水聲都已消逝！
　　忽然！洛羽雙目定格在那壹灣噴湧無聲的泉水中，沈聲喝道：“找到妳了！”
　　喝聲剛起，他已踏腳而出，擡手轟向那壹灣無聲的泉水處！
　　“嘩~！”洛羽身形未至，那壹灣清泉竟然瞬間化為墨色，並裹挾著陣陣黑氣噴湧而起，似要化作人形壹般！
　　洛羽暗道壹聲果然！此刻拳勁更是強了幾分，勢要將其壹舉轟殺！
　　可就在這時，只見那噴湧的泉水之中，竟然刺出壹把黑色的長劍！
　　同時，壹道很是熟悉的聲音瞬間響起：“開陽金芒！”
　　聲未落，已是道道烏光瞬間暗淡了洞室壹方！
　　聞得此聲，洛羽心神壹顫！已瞬間收手。
　　他錯開那迎面照射而來烏光劍氣，再次躍回洞室大石之上。正單手撐著石面，凝眉望著洞室四壁之上，留下的道道烏光劍氣割戮的痕跡。而此時那四散的烏光劍氣，正迅速收斂於那把黑色長劍之內。
　　黑色長劍，正緩緩向前而出，握於壹名自黑水中走出的男子手中。
　　男子相貌平平，身著破損的五行宗內室長衫，渾身黑氣升騰，雙目隱隱流動幽藍冷芒，正靜靜地望著大石上驚訝的洛羽。
　　望著眼前的男子，洛羽雙拳緊握聲響，似有猶豫之色！
　　就在這時，那已走出池水的男子，正面無表情的冷聲道：“怎麽？不認識我了嗎？洛師弟。”
　　洛羽劍眉顫動，沈聲問道：“妳是生，還是死？是魔，還是邵陽朔？”
　　壹聲幽冷的桀笑聲響起，回蕩在這死寂的洞室之內。
　　周身黑氣升騰的男子，反問道：“有區別嗎？生死輪回，我已逆轉，魔，又如何？”
　　此刻，洛羽心中矛盾，因為眼前的邵陽朔確已死了，乃是被魔修復生奴役的‘傀儡’。他沒想到昔日的同門，今日卻是以這樣的方式相見。
　　雖然先前那壹擊他完全可以轟殺‘邵陽朔’，但最後壹刻，他還是停手了。不是洛羽對魔手軟，而是他還抱有壹份希望。希望邵陽朔也像茹萬言壹樣還活著，只是壹時被控制……
　　但，壹切已成虛妄。
　　洛羽惘然嘆息道：“是啊~！有區別嗎？邵師兄，妳不該出現在這。”
　　“不該出現在這？”周身黑氣升騰的邵陽朔，嗤笑著劍指此刻未戴黑面，面露感傷的洛羽，冰冷道：“難道我就應該躺在地下，化為枯骨嗎？我已輪回再生，何須妳的悲憫之色？”
　　望著‘邵陽朔’手中那漆黑的長劍，與那正不斷升騰的絲絲黑氣。
　　洛羽惻然惋惜道：“確實無需悲憫，因為妳不再是邵陽朔，更不再是壹個人。”
　　說著，洛羽已雙拳赤炎升騰纏裹，雙臂雖有繃帶纏裹，卻依舊隱隱磷光閃若星辰。
　　而就在他將要出手之際，只聽得山縫處傳來壹虛弱的聲音：“不錯！他不是邵陽朔！”
　　“恩？”洛羽瞬間望向山縫幽暗處！
　　只見壹身形異常魁梧，單手持長劍的中年男子，正踉蹌著出現在了洛羽眼前！
　　望著眼前似有重傷，滿臉胡渣，額間似有黑氣升騰，卻依舊杵劍挺立的男子，洛羽驚呼道：“謝長老！妳沒死？”
　　謝長老咧嘴笑望了壹眼洛羽道：“本長老，沒那麽短命。”
　　說著，他便惡狠狠地看向‘邵陽朔’咬牙道：“他不是邵陽朔，他是魔族暗衛。乃是魔族余孽逆轉輪回，所奴役的傀儡！先前本長老不慎被其蒙騙，偷襲重傷，沒想到他竟然逃到這來了？”
　　洛羽緩緩站起，望了眼面無表情的‘邵陽朔’，隨即又看向滿臉恨意的謝長老，見其額間黑氣絲絲升騰，想來是正受魔氣侵蝕。
　　見此，洛羽站立原地，對著山縫處，正杵劍而立的謝長老，關切道：“謝長老，妳中了魔修陰煞之氣，還是莫要動怒，先調息驅散魔氣得好。至於這魔修暗衛嘛？有小子在，萬無壹失。”
　　謝長老聞聲，望了眼‘邵陽朔’，隨即又看向洛羽，微微點頭道：“好，妳小子註意點。”
　　說著，他便盤膝而坐，似要運氣療傷。
　　洛羽神色警惕，目光徘徊於二者之間。
　　最終他雙臂寒火升騰，正欲向‘邵陽朔’襲殺而去時。卻不曾想，‘邵陽朔’竟突然灑出道道烏光，裹挾著絲絲黑氣，率先向著他們照灑而來！
　　望著那道道張開四散的黑色劍氣，正向著自己與療傷中的謝長老襲來。洛羽連忙躍至二人之間，撐起周身寒火，將那灑向謝長老的劍氣，盡數擋下。
　　而就在洛羽祭出寒火於身前，抵擋烏光劍氣之時。
　　他只覺背後忽然壹陣冷風襲來，劍嘯聲更是自身後驟然響起！
　　洛羽暗驚的同時，心中更是痛苦萬分。只見他是看也不看身後，正滿臉陰煞之氣，持劍刺向他的謝長老。
　　“哢~！”腳下石裂聲響起！洛羽壹躍而出帶起道道殘影，在謝長老與‘邵陽朔’驚愕的目光下。他穿破寒火，如同身披赤火戰袍般，竟然無視那道道烏光劍影與黑氣！
　　“轟！”洛羽快若奔雷，壹拳便轟碎了‘邵陽朔’的腦袋，濺起道道墨色血汙，噴灑於巖壁之上。
　　轉過身來，洛羽摔掉手中的血漬，瞥了眼已毫無聲息的‘邵陽朔’，隨即他擡眼望向正黑氣升騰，面布煞氣的‘謝長老’，自嘲壹笑：“看來，是我又壹次奢望了！”
　　‘謝長老’右手緩緩橫劍於胸，左手擦劍而過。那本是無比銀亮的長劍，竟然隨之黯然，直至如墨染。
　　他望向洛羽，問道：“洛羽，看來妳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？”
　　聞得此言，洛羽神情未變道：“雖然妳將魔氣隱藏的很好，表演的也很逼真。但，妳卻忘了壹句話，叫作‘言多必失’。”
　　見洛羽壹邊說著，還敢緩緩走來，‘謝長老’也不擔心，只邪笑道：“哦？是嗎？”
　　洛羽走到靠近山縫出口處，指著洞室入口道：“妳壹入洞室內，便道出暗衛壹詞，此為壹也；妳見我在此，竟然毫無驚訝之色，此其二也；妳故作姿態，言他偷襲於妳，他連我都偷襲不成，又如何將妳重創？不過，我很奇怪，以謝長老妳的修為，完全可以擊殺我。卻為何如此大費周章，用此計策？”
　　聞聽洛羽三點，‘謝長老’承認道：“不錯！這只不過是擒妳的計策罷了。因為主上需要的是，壹個活著的妳，而不是壹個死人。”
　　洛羽眉頭壹皺，隨即笑問道：“擒我？看來我在魔修余孽心中，地位不低啊！難道魔，也想要飛升之術？”
　　“飛升之術？哼！”謝長老頓時喝斷道：“無需探聽，見了我主，妳便知曉。”
　　見已是滿身黑氣升騰的‘謝長老’欲要動手，洛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！
　　‘謝長老’陰沈道：“妳笑什麽？”
　　洛羽緩緩止住笑意，望向他故作得意道：“我笑妳身陷死地，卻還不自知。”
　　說著，洛羽就在‘謝長老’凝眉之際，忽然指向那大石處，大喝道：“看那是什麽？”
　　‘謝長老’頓時看向大石。
　　可就在此時，洛羽身形已瞬間竄入出口，逃了！
　　‘謝長老’自持修為高深，壹時不備，卻沒想到洛羽竟然戰也不戰便逃了！只見他雙手壹握手中墨色長劍，向著巖石下猛然壹插，劍身便瞬間刺入地下三分。
　　隨即他壹聲斷喝：“馭峯劍氣！”
　　喝聲起，烏光霎那間大作，四周巖石地面，竟然劍影煌煌而動，頃刻之間便破土而出無數黑色的晶石小劍，向著出口山縫內激射而去。
　　此刻，洛羽身處山縫之中，嗖嗖之聲不絕於耳！他雖是肉身強悍，又有寒火在外防禦，但依舊無法完全抵消這強勁的晶石小劍！
　　“噗！噗！”皮開肉綻之聲，不時響起！
　　這鋒銳的黑色晶石小劍，穿透力極為驚人，其上更附著有絲絲魔氣。若是在空曠之地，洛羽還好借助拳腳加以抵擋，可如今身處窄道山縫之內，橫行之際，只能被動挨打，可謂叫苦不叠！但顯然，留下硬抗肯定死多活少。
　　“哢~砰！”四周山壁崩裂聲不斷響起，聽著身後不斷傳來的劍氣縱橫聲。
　　躍出山縫，洛羽便沖至開闊之地，轉身望著那黑色的晶石小劍於山縫處四散迸射。他留在此地，卻不順崖壁而上，自然是因為他知道‘謝長老’身為凝星期，會禦劍飛行。即便自己爬的再快，又如何能有禦劍飛行的‘謝長老’快？與其被動受戮，還不如在此放手壹搏。
　　至少，在這稍顯空曠的幽谷之中，他尚可有壹搏之機。總好過在洞中，空間狹小束手束腳，伸展不開。
　　“轟！”壹聲炸響，山縫出口處，瞬間崩裂開來！
　　道道黑色冰晶劍峯旋動纏繞之間，‘謝長老’已身處其中，狂嘯如山震，狀若瘋魔道：“洛羽，我在此等妳許久了。束手就擒吧！否則，免不得要受壹番皮肉之苦。”
　　洛羽恍然道：“原來妳早就在此了，看來他們能活到現在，也是妳的壹份香餌吧？只是妳沒想到，我不僅來了，還帶來了壹個妳很忌憚的人。”
　　二人對話之間，‘謝長老’那攪動如黑色颶風的劍峯正向他罩射來！洛羽亦壹拳帶起陣陣罡風烈焰呼嘯迎上。
　　“轟~！”
　　望著身形倒卷，撞擊在大樹上，正慢慢爬起的洛羽。
　　‘謝長老’身纏無數黑色冰晶劍峯，肆意狂笑道：“不錯！曇花公子魏無傷，可惜他沒有發現我。要不然，有山海氣運加身的青雲榜天才在，我又豈能得手？可惜他是個只顧在美色面前，極力表現自己的紈絝子弟罷了！~可惜啊！”
　　說著，‘謝長老’更是桀笑不止，同時向著洛羽緩緩走來。
　　而就在此時，壹陣花香沒來由的闖入二人鼻息之中！
　　‘謝長老’眉頭壹皺！洛羽則是心中壹喜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夜空之上，竟然響起壹道懶散的嘆息之聲：“哎~！確實可惜啊！可惜本公子，要讓妳失望了。”
　　聞聲，二人頓時仰望夜空！
　　此刻，在浩瀚星空之上，正有壹手持百花折扇的翩翩公子，他腳踏火光符紋，靜立於殘月流雲之前，仿若神仙中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