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0章 苦海過，十載雙生扶桑果（二）

　　壹片混沌之中。
　　洛羽竟然感受不到壹絲的疼痛，也不知自己的身體是否還存在，周遭壹片黑暗渾濁不明。仿佛被子宮包裹，受紫氣滋養壹般，溫潤舒適！
　　不明八方之位，不覺時光流逝，更不知身處何地？只隱約覺著在這混沌之中，正有五道晦暗不明的光團，似在包圍著自己，讓人靈臺得以回歸清明……
　　“我這是在哪？”洛羽意念而出。
　　他依稀記得，先前自己似夢似幻，無比真實地跌落苦海，被厲鬼撕扯，受血海煉獄無盡炮烙。可轉瞬之間，自己仿佛又到了另外壹個未知的世界！
　　忽然，好像從遙遠的時空，傳來了微弱的呼喚聲！
　　聲聲般若，似梵音頌鳴，直透靈臺。
　　“陰陽本無道，何處鳴天哀？……身是陰陽色，心卻渾自在……孩子，妳想生還是死？”
　　洛羽如身處混沌，心中卻壹片清明，竟脫口而出：“生如何？死又如何？”
　　“生如死難，死如生苦。”那微弱的呼喚聲，竟再次響起。
　　回憶著這壹世的自己，洛羽自嘲嘆言：“第壹世，我活得平凡，平凡到不足道哉，但……最輕松，呵~也最短暫；第二世，我來到了壹個叫山海的地方，在夢中孤獨的奢望，在朦朧中苦修，在生死中感悟，卻……身不由己，呵~說真的，有些累了！苦難不盡，生死何去？”
　　說著，洛羽無所謂道：“呼~老頭兒，不管妳是閻王爺，還是土地公，亦或者拿我的鬼差也罷！別屁話、也別煩我、更別忽悠我，妳~愛咋咋地，我~只想歇會兒。”
　　混沌之中，壹片死寂，仿佛洛羽的話起到了作用，那呼喚聲竟然消失了！
　　壹時死寂無聲，洛羽反倒有些不適應，他忍耐不過片刻，最終還是開口，隱隱期待地問道：“老頭兒，妳是誰？”
　　果然，那微弱的呼喚聲，如期而至：“妳可以喚吾天機，亦或者……父親。”
　　“嗯？”洛羽壹楞，暗道‘這叫田雞的老家夥，怎麽開口就占人便宜呢？嗎的！反正都死了，哥還怕只雞？’
　　想到這，他啐道：“我是妳爹！老家夥，死人便宜妳都占！缺不缺德？”
　　似乎被自己懟得有些無地自容，對方再次沒了聲息。
　　洛羽在最初的洋洋得意之後，慢慢的，又有些耐不住寂寞了，他略顯尷尬地問道：“那個……田雞老頭兒？妳呢，想做我爹……額……也~行。那妳得告訴我妳到底是誰？可別拿什麽田雞、天雞的鳥名字，來唬弄我。若是閻王爺呢，就將生死簿上，我的名字給劃去。”
　　見對方沒有回應，看來也不笨！
　　洛羽便勉強退了壹步，討價還價道：“難辦是吧？那我就勉為其難讓壹步吧！爹，親爹，您就在生死簿上，將我陽壽加個百八十萬載，這總成了吧？”
　　……混沌，依舊無聲。
　　洛羽見自己都改口了，這老家夥占了自己便宜不說，竟然還裝聾作啞，他頓時就惱了：“壹點都不表示下？還要做我爹，妳大爺的！什麽破地府鳥閻羅，滾妳……！”
　　就在洛羽喋喋不休，破口大罵時，那沈寂的微弱聲，竟再次響起：“我是妳的天，妳是……”
　　不等對方說完，洛羽便破口怒懟：“妳是我的天？下壹句是不是‘我是妳的地’？他媽的歌詞都用上了！滾妳涼個腿……”
　　老者似乎頗有耐心，等洛羽‘問候’完，他才接著強調道：“我是妳的天父，妳是天之子……”
　　“噢嘜嘎！天父？我還耶穌呢！媽的有完沒完……？”洛羽壹聽，便又準備破口大罵！
　　可就在這時，他忽然想到了在斷龍池秘境中，五祖與黑龍殘魂，皆提到過‘天之子’這個稱呼！五祖說他就是天之子，而黑龍殘魂則說他不是。確切的說，應該指的是他的靈魂不是什麽天之子！
　　如今再次聽到這三字，洛羽忽然沈思著問道：“妳為何要說我是天之子？”
　　那遙遠的微弱聲，似乎語氣極為叮嚀：“修真世界喚做山外山，而山外山外，曰天外天。天外天之上，為神域。天外天與神域共稱仙界，仙神共處，本無分別。然，仙得天龍印記者為神將位，共分八部。得壹道真龍印記者，為壹本源之主神。只有天之子，才配擁有兩道真龍印記……”
　　顯然，這老家夥所說的兩道真龍印記，就是指自己的玄與白！
　　聽對方說的有鼻子有眼，神神叨叨的，洛羽郁悶地問道：“就算妳說的是真的，我是什麽天之子吧。那我怎麽覺得自己和凡夫俗子沒什麽區別？妳看，我這都淪落人間，還嗝屁了！嗝屁懂嗎？”
　　遙遠的混沌深處，似乎傳來了淡笑聲：“懂、懂，就是殞命了。”
　　洛羽見對方挺好說話，便蹬鼻子上臉，極其不要臉的，沒好氣地回道：“笑個屁啊！？妳兒子我都掛了，妳個做爹的還樂呵，腦子不好……”
　　不等洛羽抱怨完，那聲音已再次響起：“死即是生，生亦是死，生死本相依。入生死輪回，乃是定數。不順應天道入世，又談何逆天超脫世外？妳自己選的路，自行之。是渾天暗宇，還是大道演奇，皆為天數玄機。老夫只能看之、鑒之……卻不能佐之。”
　　說著，老者之聲已越發微弱，越發的遙遠了：“醒來吧~醒來……！”
　　還不等洛羽郁悶，自己都死了，還醒來個屁時。
　　忽然，他只覺自己似乎有了五感，疼痛、酸澀、虛弱……等等瞬間席卷體內神經！
　　四周壹片是虛空星海，五座巨大的石碑竟然聳立在四周！尤其是那兩座光芒大作的金碑與木碑，顯得格外耀眼！而自己，正浸泡在中間的靈池之中！五座巨碑，或明或暗淡，皆散發出流光能量，不斷輸送進靈池內，滋養著自己的身體！
　　洛羽見之，愕然驚呼：“五行洞天！？”
　　忽然，五座巨碑暗淡了，似乎進入了休眠！
　　洛羽不知自己是何時進入的五行洞天，更不知現在五行洞天在何處？周遭虛空如墨，星點暗沈，似是為了救他，五行洞天已虛耗至極，仿佛‘睡’去了。
　　無論自己意念如何呼喚？五行洞天都無法顯露外界的影響，有的只是壹片漆黑如墨。仿佛外面的世界，本就是壹片混沌！
　　在深吸了壹口氣後，似是鼓足了勇氣，洛羽意念傳動，瞬間離開了五行洞天。
　　……
　　壹股腥風之氣傳入肺腑，眼簾緩緩拉開，烈陽刺目，眼前壹片模糊如白晝！
　　嘶~！
　　伸手遮擋烈陽之時，頓覺渾身酸疼難忍，洛羽痛苦而呼。
　　海風徐徐，帶著海水的鹹腥味，卻讓人如夢癡如，這是重生的味道。身下沙粒柔軟無比，在烈陽下溫熱如暖床，叫人倍感舒適。椰樹成排，迎風搖曳於頭頂上方，嘩嘩作響，讓人有種置身沙灘，曬著日光浴的感覺……
　　壹時間，洛羽只覺著自己好像回到了前世，正在沙灘邊悠閑地仰躺著，欣賞眼前碧海藍天，人影與人聲不斷幻現在眼前……
　　陽光、沙灘、比基尼……要是能有壹把遮陽傘和壹杯果汁就好了~洛羽露出了意淫的賤笑。
　　“孩子……妳是誰~？”壹道蒼老虛弱的嗡鳴聲，自身後響起。
　　周遭美好意境，被這不合時宜的嗡鳴聲打破了！
　　洛羽驚愕回頭，見身後並無人影，只有壹道如鱗甲般粗糙的深青色石壁！
　　他頓時奇怪道：“誰啊？老頭兒，是妳嗎？”
　　洛羽還以為剛才說話之人，是他先前怪夢中，那不知羞恥的‘田雞’老頭兒！
　　見四下無人，洛羽奇怪地四處張望，見這深青色石壁竟然高達壹丈，綿長不絕。
　　他便站起了身來，踉蹌著走近，伸手拍了拍。
　　啪啪啪……！
　　洛羽拍完，便撫摸著這粗糙的石壁，愕然道：“怎麽還挺熱火的？”
　　看了看頭頂烈陽，洛羽婉兒壹笑。沙灘都能被曬熱，這石壁熱火點，又算得什麽？
　　可就在此時，那虛弱的蒼老聲，竟再次響起：“吾乃角亢。”
　　聞得此聲，洛羽手按石壁，緩緩驚愕地擡起頭來。
　　只見，自這深青色石壁之上，竟騰起壹雙巨大的雙角，隨即是噴張飄動的灰青色須髯，再然後，便是壹張巨大如屋舍般的龍首！
　　望著那雙比自己頭顱還大的碧眼雙瞳，洛羽驚呆了！
　　轟隆隆~！！！
　　手掌撫摸的石壁，開始傳來了劇烈震動感！竟然緩緩移動了起來，發出碾壓砂石地面的恐怖聲音！
　　洛羽驚愕地看著這綿長的深青色石壁，竟然在這龍首昂首而起時，開始蠕動了起來！他頓時驚恐倒退，跌倒在地！
　　“大大……大龍？好大的青龍啊！”
　　望著這綿長的‘石壁’龍身，目測這青龍，怎麽著也有數十丈長吧！簡直是山嶽壹般的龐然大物！
　　而就在這時，仰坐跌倒在地的洛羽，忽然驚醒道：“妳是東方守護神獸，青龍角亢！？”
　　呼——！
　　青影忽閃乍現，巨大的青龍頭顱，已帶起陣陣腥風，頂在了洛羽面門之前！粗重的鼻息噴吐在洛羽那顫巍巍的面容上，似是被狂風掃蕩過壹般。本就淒慘模樣的洛羽，瞬間長發雜亂激蕩，狼狽不堪！
　　青龍須髯皆已枯澤無光，猶如灰染，它端詳片刻洛羽，嗡聲道：“不錯，正是吾。人族的小家夥，妳~又是誰？”
　　聞得此聲，洛羽眼中如同幻化而出無限霞光，他不顧老青龍的詢問，頓時壹躍而起。
　　只見他抱住眉頭深鎖，壹臉不解的老青龍，‘吧唧’壹了聲！
　　洛羽竟然難以自制地親了老青龍壹口！
　　隨即他腰不酸，腿也不疼了！竟然壹改先前虛弱病態，轉身壹踢腳下黃沙，展開雙臂，在烈陽下，溫軟的沙灘上，於懵逼的老青龍面前，傻逼逼地任意旋轉，蹦跶，手舞足蹈，歡呼、大笑、吶喊：“哈哈哈~我到扶桑啦！春天來啦~！”
　　“春天在哪裏呀，春天在哪裏？春天在這青翠的扶桑裏，這裏有沙灘呀，這裏有椰樹，還有那會說話的老青龍……”
　　老青龍瞅了眼頭頂炎炎的烈日，似是確定下節氣，隨即它又看向這個狀似瘋癲，載歌載舞的人族少年，最終它嘆息了壹聲：“哎~這可憐的瘋孩子啊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後山，藥園。
　　此時，在茅廬內的床榻之上，正躺著壹位‘熟睡’少女。此人正是洛羽的劍侍，小凡。
　　自從昨夜洛羽跌落海底之後，小凡便在後山藥園，突然驚呼壹聲‘公子’，隨後便捂著丹田，嘔血昏倒了！可眾人檢查過後，發現她竟然未有半點傷勢與病癥跡象，仿佛睡著了壹般，就連丹老都無計可施！
　　這壹突然變化，可把藥園內的人給急壞了！
　　因為他們知道，小凡乃是洛羽的劍侍，如此毫無征兆的昏睡，在加上小凡那壹聲大喊。顯然，是洛羽遇到了不測，恐怕已是性命垂危！
　　恰巧白戀星與洛雲，亦在清晨趕到了藥園。眾人聞聽白戀星敘述後，便確信了洛羽遭遇不測的事實！如此壹來，眾人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？
　　好在丹老閱歷豐富，非常人可比。在最初的擔憂之後，他看著狀若睡著的小凡，道：“師兄他應該暫時還活著！至於後面如何……？就看這丫頭能否醒過來了。”
　　魏鼎言聞之，似是決定了什麽，壹臉嚴肅的請命道：“老祖宗，鼎言這就回宗門，請宗中老祖前往星辰海，全力搜尋洛羽。”
　　白戀星聞之，亦驚醒道：“戀星也即刻回幻天宮。”
　　丹老搖了搖手，阻止白戀星道：“沒用的，若真能搜尋到的話，妳說的那位水靈族的清九仙，早已入海尋得了師兄。”
　　說著，他嘆息道：“海底深淵亂流湧動，烈如虛空亂流，莫說太壹，就是小老兒這小乘圓滿的尊者進入，也支撐不了壹炷香時間啊！”
　　魏無傷在旁聞之，則建議道：“師尊，洛羽八成是被亂流卷入深淵，何不請黃閣主前往壹試？他畢竟是大覺……”
　　丹老沈吟著點了點頭，白戀星與魏無傷頓時相視了壹眼，便行禮準備告辭而去。他們身為青雲客卿，可任意出入煙雨閣，顯然這是要前往煙雨閣請黃老出手了。
　　不等二人離去，丹老便囑托道：“妳們的身份，還不足以讓黃老頭移步。告訴他，小老兒欠他壹個人情。”
　　二人聞之，微微點頭，便轉身離去。
　　……
　　幾日後，小凡依舊未有半點醒轉的意思，反倒是睡得越發深沈……看著還挺香甜！而白戀星與魏無傷自離去之後，便毫無音訊。
　　二狗子沒幾日後，便揚言什麽要為主子報仇雲雲，隨後就不知了去向，估計又乘機溜號了。
　　而自始至終，洛雲都守候在小凡的身旁，未曾離開過半步。
　　此刻，小洛雲依舊蹲在塌邊，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凡。他最是清楚，小凡與洛羽的關系，若洛羽殞命，那小凡定然不得生還。反之，若是小凡能醒來，則至少說明，洛羽的性命無憂了！
　　想到這，他握住了小凡的手，祈求道：“小凡，妳可不能有事，壹定要醒過來啊……只要兄長沒事，我以後也叫妳姐……小凡姐，洛雲求妳了……”
　　似乎洛雲的祈禱感動了上天！
　　只見他手中傳來了五指顫動感！
　　還不等洛雲反應過來，只聽得壹道虛弱的少女聲響起：“好……弟弟。”
　　洛雲聞之，驚訝地擡頭，露出壹副黑眼圈的小臉，望著已然睜開大眼，看向他的小凡。
　　他頓時歡喜地蹦跳而起，壹邊沖向茅廬外，壹邊咋咋唬唬的大喊大叫：“小凡姐醒了！我哥活了！哈哈哈~都活了！”
　　望著歡喜離去的身影，小凡神色擔憂呢喃著。
　　“公子，妳在哪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