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1章 尋覓 上

　　六月十四。
　　張榮方領著十多名道仆，帶著壹捆捆才清洗烘幹的藥材礦石，朝著丹師洞府方向走去。
　　壹路上，天還沒大亮，便有來來往往的丹堂道人，開始準備新壹天的事務。
　　其中大部分是道童帶著道仆，小部分是很早便前來此地等待求丹的外來人。
　　丹堂的人很好識別，壹個個都將代表丹堂的牌子，掛在最顯眼的地方。
　　張榮方看了眼壹旁的垂溪。
　　這家夥很是自豪的把牌子掛在脖子上，那牌子很像狗牌，隨著走動壹搖壹晃。
　　配合她此時正在吃辣的烤肉串，不時吐著舌頭哈氣，當真有點辣眼睛。
　　他自己則是把牌子綁在了胳膊上半截，這樣不容易掉，還能讓所有人都看清。
　　“說起來，最近來求丹求藥的人越來越多了啊……前不久我還看到壹些大都的貴人大貴族，親自過來。”垂溪小聲道。
　　“大貴族？”
　　“是啊。”垂溪點頭，“甚至還有嚴順王府的人，那可是大靈六王之壹，權勢滔天！居然也這段時間來求藥了……”
　　“看來外面形勢很不好？”張榮方輕聲道。
　　“是非常不好。”垂溪嘆氣，“最近老是出各種命案，到處都在爆發打架鬥毆事件，那些武功高手脾氣暴躁，都壹言不合就要害人性命，稍不註意就是終身殘疾。唉……”
　　她嘆息壹聲，不知是在感嘆世道危險，還是嘆學武之人危險。
　　兩人押送著今天的煉丹材料，壹路沿著丹堂內部的道路，往聚火盆的134號走去。
　　他們走的是運貨的專屬路。
　　不遠處十幾米外，還有兩條供丹堂道人行走，和供外來求藥者行走的專屬道路。
　　三條道路彼此平行，中間除了簡單的石墩子隔離，還有壹隊隊看守的武功道人。
　　這些道人佩戴砍刀、臂盾，身材魁梧，目露警惕的警戒四方。
　　“道長！求妳了，我兒真的扛不下去了！再沒有藥支持，他……他……”
　　壹個年紀五六十歲的男子噗通壹下，朝著壹名丹師跪倒在地，痛哭流涕。
　　“雲石道長……我們只要壹顆，壹顆就好！！真的，只要壹顆……！”那男子渾身顫抖，手裏拿著壹疊銀票，往前遞過去。
　　仔細看去，那銀票裏還夾雜了許多小面額寶鈔，還有壹些碎銀銅錢。
　　被攔住的雲石道人面色不虞，看也不看對方壹眼。
　　“冰赤丹早就分好了份額，妳來晚了。”
　　他揮揮手，壹側的守備道人頓時上前，將那跪地男子拖開。
　　“走吧。”雲石道人面色平靜，帶著道童徑自走向聚火盆。
　　身後那男子痛苦哀求著，卻絲毫不影響他離開的速度。
　　男子瘋狂想要沖上去，卻被道人死死抓住，掙脫不開。
　　張榮方收回視線，心中嘆息。這樣的情景他已經見了好幾次。
　　雖然來丹堂沒幾天，但每天，這裏都會上演類似壹幕。
　　他遠遠望去，將整個數百米的丹堂內院收入眼底。
　　三條道路上。
　　屬於求藥者的那壹條，排滿了前來求藥的人。
　　他們大多都衣著淩亂，明明穿著錦袍錦衣，但多是面色憔悴。
　　很多人眼神恍惚，雙眼紅腫，似乎哭過。
　　還有人緊張兮兮，四處張望，似乎在擔心被別人搶走自己想要的丹藥……
　　晃眼間，他還看到壹個被母親抱在懷裏的瘦弱男孩。
　　男孩虛弱的睜大眼睛，用兩支已經沒有手掌的手，艱難的夾著壹支紅色小風車。
　　風吹過，風車轉。
　　男孩開心的笑起來。
　　“每天都有這麽多人來求丹藥麽？”張榮方出聲問。
　　“妳是想問，明明他們都不缺錢了，為什麽還是會如此？對吧？”垂溪在壹旁道。
　　不等張榮方回答，她繼續道。
　　“妳可知道，我大道教除開是道門第二大教外，同時還是整個大靈最出名的醫道聖地之壹。”
　　“醫道聖地……”張榮方其實猜也能猜出來了。
　　大道教有錢，有人，有閑，自然有的是時間研究丹藥醫術。
　　就算醫術只是附帶，日積月累下來，也相當不得了了。
　　忽地，張榮方視線壹動，註意到求藥的隊伍中，壹名身穿月白長衣，頭戴黑珊瑚鹿角發飾的貴氣女子，正帶著兩名仆從，由專門的大道教道人開路，壹路往前。
　　似乎是註意到了他的視線，那女子偏過頭，看到他時，眼裏的神色似乎有些訝然。
　　隨即，對方朝他露出壹絲微笑。
　　張榮方禮節性的回以微笑。
　　只是壹個微笑，但他心裏已經將其記下來。
　　那女子的眼神，很明顯是認得他。
　　將此事記在心頭，張榮方不再理會其他，跟著垂溪繼續前往134洞府，聆聽清幽道人講解。
　　轉眼壹個上午的演示煉丹結束，清幽離開。
　　張榮方和垂溪出了洞府，各自分開返回。
　　剛走出丹堂大門，他便看到了門外似乎等候多時的幾人。
　　幾人中，為首的，赫然便是剛剛看到的那貴氣女子。
　　正午時分，女子頭上的珊瑚發飾被陽光照射，反射出打磨細膩的黑亮光澤。
　　那黑色，漆黑宛如夜色，和她身上的雪白肌膚形成鮮明對比。
　　“聊聊？”女子上前壹步，微笑道。
　　張榮方註視著她，視線忽地壹縮，看到了對方袖中壹閃而過的金字羽符。
　　金翅樓的高層！
　　他心中壹動，雖然知道自己悄悄來這裏，肯定早晚會被金翅樓總部的人發現。
　　但能拖到這麽長時間，總部的人才找到他，確實讓其有些意外。
　　“好。”他沒有猶豫，點頭。
　　兩人沒有帶其余人，而是有道人專門引領他們，來到丹堂的壹個偏僻單獨小院。
　　院子裏有些荒廢的花盆，裏面全是幹枯死去的藥藤花草。
　　吱嘎壹聲，院門關閉，外面有專人分散守備，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裏。
　　“我叫重明。”女子溫柔理了理被風吹散的額前發絲。
　　“金翅樓有正樓主壹位，副樓主兩位，我是副樓主。”
　　“重明……重明鳥麽？”張榮方反應過來。
　　“是啊，看來妳也有些了解。”名叫重明的女子笑了笑。
　　“說起來，我們其實很早便知道妳來大都了。只是壹直沒有時間來找妳。”
　　“找我？”張榮方微微蹙眉。作為金翅樓高層，他只是壹個靈使，和他並列的還有很多靈使。
　　為何對方會這麽說？
　　“妳是天女選中的希望之壹，是種子。但現在的妳，還太弱小。太易夭折……”重明繼續道。
　　“天女在哪？”張榮方沈聲問，“她想做什麽？”
　　“我不知道。但她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，若是成功，實力大增，但同時也會徹底忘掉我們……”重明搖頭。
　　“而且現在大都的局勢很不好，妳不該來……”
　　“我缺少超品的密法和契機，不得不來。”張榮方回答。
　　“大道教祖庭確實有契機，但現在……”重明嘆道，“太危險了。天女沒和妳說三年之約？”
　　張榮方沈默了。
　　確實說了。
　　但……他的進度遠遠超越了三年之約的約束。
　　再加上龔梳茵的慫恿，他提前接觸了陰槐林大重觀。
　　“好了，我見妳，是因為妳如今身份已經暴露了。已經不需要再隱藏了。海龍，感應門，都知道妳在這兒。
　　那麽接下來，若是可以，妳就壹直呆在這裏，別離開。若是不行，到時候我會派人前來接應妳。千萬不可單獨行動。”
　　重明提醒道。
　　“明白。”張榮方點頭。
　　“另外，還要提醒妳壹點，在大都，千萬不要用紅雀聯絡傳訊。記住，在這裏，紅雀沒有任何作用，知道的人太多了。”
　　重明想了想。
　　“若是有什麽意外，我的人沒來，妳又實在需要求助，可前去尋雲霧山莊，找八面神劍魏鋒。
　　雲霧山莊和我們金翅樓同級，看在天女的面上，他必定會出手相助。”
　　“知道了。”張榮方認真記下。
　　“最後……我能不能問壹句。”重明面上露出好奇之色。
　　“妳到底是張榮方，還是張影，還是其他誰？”
　　“我從頭到尾，都是張榮方，從未變過。”張榮方知道對方為何會有這樣的疑問。
　　單看張榮方的身份經歷，沒人會相信他十九歲就能九品武功，文功金丹。
　　因為，若他只是張榮方，那麽按照經歷記錄，他從手無縛雞之力，到如今九品修為，只用了兩年多接近三年。
　　這是什麽概念！？
　　所以對他知曉最多的金翅樓，有這樣的懷疑，也很正常。
　　別人都以為他張影是從小習武練功，但金翅樓的調查很清晰，他從開始練功，到現在，只花了兩年多。
　　難怪對方不信。
　　重明沒有再說話。
　　其實，她壹開始查到整個張榮方的資料時，心裏也有過懷疑。
　　因為太快了！
　　張榮方從不習武，到九品，速度太快了！
　　人類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。
　　唯有……拜神。
　　若是壹個拜神的靈絡，偽裝身份……
　　特別是當初張榮方還收集過神像零件。
　　但天女當初和張榮方同吃同住，每日交手對練，應該已經將這點排除了……
　　真當天女成天沒事幹，百忙之中還能抽出那麽久的時間陪同教導張榮方？
　　若非為了證實他不是隱藏靈絡，也不至於浪費那麽久。
　　“如今，我東宗在大都的勢力，以雲霧山莊，金翅樓，大光明寺為首。對抗西宗。
　　西宗以真佛寺的元師為首，結合感應門太清壹脈，海龍，奉天王等等勢力，若是妳聽到這些名字，記得註意規避。”重明又叮囑了幾句。
　　看得出來，她對於張榮方的態度，多少還是有些遲疑。
　　“妳覺得我是靈絡？”
　　張榮方忽然道。他如今元嬰中期，已經算是高修，再加上才十九歲，遠不是那些五六十歲的元嬰能比，反應速度何等敏銳。
　　第壹時間便發覺了對方的態度。
　　“其實……”重明張口，思索措辭。
　　噗！
　　剎那間張榮方壹指刺入自己右臂皮膚。
　　鷹爪功練就的堅硬指尖，直接劃開皮膚，露出下面的血紅肌肉。
　　“現在我告訴妳，我不是靈絡，是活生生的人！”
　　張榮方沈聲道。
　　這點皮肉傷，用不了多久就能好，他主要是為了證明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