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7章 困境 四

　　看著對方離開，張榮方眼神微微幽暗。
　　這片遺忘之海，就像壹座龐大無比的監牢，只是其中的囚犯關押久了會被消化吞噬掉。
　　只有其中足夠強大的個體，能壹直堅持到最後，成為其中的各式各樣生物。
　　‘那麽……繼續吧……’
　　張榮方感受著自己如今已經增強了起碼三成的意識精神。
　　他心中明白，無論在這裏是否會得到線索，起碼當成壹種修煉也不錯。
　　“陌生人……妳到底在尋找著什麽？”
　　不遠處，黑色海水中，壹道渾身漆黑的扭曲人形，緩緩浮出水面，朝他詢問。
　　“我想要締造壹個絕對安寧的世界。那個世界沒有紛爭，沒有危險，所有人都能安居樂業，享受自己想要的生活……”
　　張榮方沒有意外對方的出現。既然能出現底爬那樣的人，就說明這底層的遺忘之海，自然擁有很多忘卻了自我的意識體。
　　“但明明這麽簡單的願望，卻總有各式各樣的艱險困難在阻礙我。”
　　他跳動著紅色血焰的雙目，註視向對方。
　　“所以我來這裏尋求解決的辦法。”
　　“這裏只是壹群群失敗者，敗者沒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。”那人形頹廢回道。
　　“有時候，成敗或許只是差了壹線。”張榮方回答。
　　到了如今，他只要想到應對天光可能變強的辦法，就能安穩繼續生活下去。
　　從天幕外的種種查探來看，他其實這幾天也想通了。外面壹片廢墟，什麽也沒有。
　　與其像月神那樣死命的沖出去，不如老老實實留在這裏享受生活。
　　交互區裏什麽都有。何必要想盡辦法往外沖？
　　他從壹開始的願望，不就是安靜輕松的悠閑生活麽？
　　“妳很特別……”遺忘之海內，那個扭曲人形繼續道，“妳似乎能無視遺忘之海龐大的特性。”
　　“我並未無視，我只是……還有很多身體遺留在外。”張榮方回答。
　　“那就帶我們走吧。”那人忽然道。“我們被遺忘在這裏太久太久了，如果願意，妳可以直接去遺忘海芯，那裏有著整個這片空間的控制權。”
　　“控制權？”張榮方頓時來了興趣。
　　“遺忘之海是連同所有交互區的共有空間。當初制造神佛時，便考慮到，神佛們永生不死，那麽時間長了，必定會出現系統紊亂。
　　所以，才有了遺忘之海進行定期的消減神佛數量。以維持平衡。”那扭曲人形回答道。
　　“如果妳能掌握遺忘海芯，那麽說不定能找到徹底離開壹切苦難的辦法。”
　　“離開壹切苦難的辦法？妳是說，遠離天光？”張榮方反應過來。
　　“是的，這是所有交互區都在尋找的辦法。也是外界所有強者尋找的希望。
　　當最強的神，和最強的身，結合在壹起，便能締造無與倫比的完美個體。從而脫離白瞳，前往無垠之空，尋找新的家園。”
　　“那就去試試看吧……”張榮方直起身，他對遺忘海芯多少還是有些興趣。
　　如果能掌握這片遺忘之海，那麽他說不定能極短時間內，便掌握到極多的信息。
　　“從這裏往中心去，壹直飛，妳會看到壹座孤島。島上有著特殊的看守者，擊敗它，妳將能獲得進入遺忘海芯的資格。
　　但要註意，在那裏，神威和勢都是無用的，那裏和外界壹樣，沒有天幕增幅壹切。只有最真實的個體比拼。”人形沈聲道。
　　“我知道了……”
　　張榮方舒展雙翼，輕輕飄飛起來。
　　他眺望壹望無際的遺忘之海，打算直接去試試看，或許能得到其他不同的收獲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天幕外。
　　“就是這裏麽？”
　　照玉閣好奇的眺望著下方巨大的黑色裂縫。
　　這裏周圍全是壹望無際的黑色大地。除開遊蕩的惡靈外，其余什麽也沒有。
　　“真夠隱蔽的啊，難怪這麽久都沒人發現。”
　　她贊嘆道。看了眼帶路的月神。
　　“下去看看。”拉夫看向壹旁的融心。
　　“好吧好吧，又是我來幹臟活累活。”融心無奈往前壹步。
　　他輕輕壹跳，身後張開壹對黑色靈線編織而出的羽翼。
　　羽翼扇動下，帶動他往下飛去。
　　轉眼間，融心便消失在幽暗的地下裂縫內。
　　但很快，不過幾分鐘。
　　融心再度沖出裂縫，朝著拉夫微微搖頭。
　　“裏面什麽也沒有。”
　　拉夫面色陰沈下來，看向月神。
　　“怎麽說？”
　　“我說過，我的交互區或許已經毀了。”月神沈聲道。
　　“毀了？”拉夫皮笑肉不笑。“看來妳是在逼我，對妳動手？”
　　“動手與否，妳決定，但交互區沒有了就是沒有了，這已經是既定事實。”月神依舊平靜回答。
　　如果對方再繼續逼他，那就索性廝殺壹場逃離好了。
　　他若是怕死，當年也不至於只身沖出天幕，沖向未知的外界。
　　拉夫三人也顯然明白這個道理。
　　地面裂縫邊，壹時間四人都陷入了沈默。
　　照玉閣和融心漸漸隱蔽的堵住月神的左右方向，防備他逃離。
　　“既然毀滅了，也能找到壹些廢墟殘骸的。大型交互區，能夠搜刮的東西還是很多的……”拉夫忽地微微壹笑。
　　他緩緩走近，伸手在月神肩上拍了拍。
　　“我出來也有不短時間，真的記不得具體位置了。”月神忽然露出壹絲嶽德文的標誌性微笑。
　　“沒關系……我們是同伴。既然妳實在不想，那就算了。”
　　拉夫理解道。“回去吧，該去永續宮換貨了。”
　　“多謝團長。”月神面不改色，心中卻是松了口氣。
　　這裏確實不是交互區的入口處，只是壹處相似的裂縫。他是故意帶錯方向。
　　“撤吧。”拉夫朝著照玉閣和融心擺擺手。然後轉身腳尖輕輕壹點，人已朝著另壹方向掠去。
　　月神瞇眼註視著對方，正要緊跟上去。
　　忽地對方壹頓。
　　“這裏……近期有人經過過……”
　　拉夫忽地停下腳步，低頭看了眼地上。
　　在黑色泥土地面，在他身前的幾步距離位置，正有壹排清晰的小巧腳印，顯露在幾人眼前。
　　“玉閣，去看看。”
　　“好的。”照玉閣壹個箭步，從月神身邊擦身而過，循著地上的腳印開始反向追蹤。
　　只是短短幾分鐘。
　　她很快帶著三人來到壹處全新的地下裂縫前。
　　月神此時已經認出來，這就是他出來的位置……
　　“認識麽？”拉夫在壹旁明顯察覺到了什麽，笑瞇瞇的看著他。
　　“我的交互區，已經毀了。這裏自然不認識。”月神冷淡道。
　　“是嗎？？”拉夫笑起來，“那麽……”
　　陡然間，他身影化為壹道黑紅光影，壹下跳入裂縫，直沖深處的交互區入口。
　　裂縫底部。
　　壹片無形的透明波紋，正托住站在上面的拉夫。
　　“既然不是妳的交互區，那麽我們也就不用給面子了……”
　　他看著後面跟上來的月神三人。
　　單手揚起，往下重重壹刺。
　　噗嗤！
　　下方的波紋猛然壹頓，繼而迅速黑化，恢復成了黑色靈線組成的天幕材質。
　　“真是好運……看看，看看，就在老月的帶路位置附近，就找到了另壹個大交互區的入口。真是巧啊……妳們說是不是？”
　　拉夫大笑起來。
　　“這次我要換壹套新的武道圖譜！我的熔爐核心也已經好久沒換了！”照玉閣壹臉興奮和理所當然。
　　“我也想改修，我覺得我不適合現在的圖譜熔爐。”融心笑嘻嘻挑眉說。
　　月神沈默著，沒有再說話。
　　他忽然回想起上壹次的天光照耀。天幕破開壹個大洞。
　　那次，是不是也是這樣，有外來者入侵，然後被內部消化關押到了太淵。
　　他心中有種異常的復雜感觸。
　　大靈是否毀滅，他雖在乎，但還不至於為了這件事付出壹切的程度。
　　此時此刻，置身事外，是他最佳的選擇。
　　只是……在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，月神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大道教百年的時光記憶。
　　無數的人臉，無數的面容，不斷在他腦海閃現。
　　而最終，還是停留在少有的幾張面容上。
　　僅存的老友，曾經的舊情人，離開時不曾過問的兩個徒弟……
　　這些壹切，都是嶽德文的過去，同樣也是他的過去。
　　“那麽。”
　　拉夫猛地伸手壹刺，竟然硬生生將腳下的天幕撕裂開壹道大口子。
　　“走吧。”
　　他身體化為壹道黑線，驟然鉆入裂口。
　　其余兩人大笑著緊跟其後，飛快鉆入裂口。
　　就只剩月神，他默默停頓了下，還是跟了上去。
　　四人穿過極其厚實的黑色天幕，前方猛然壹空。
　　拉夫第壹個飛出天幕，輕輕懸浮在寬闊的間層空中。
　　他全身縈繞著濃郁的黑色電弧，這顯然是其自然生出的神威。
　　從間層往下俯瞰，他只是遠望，便能察覺到大地之上遠比其余交互區繁茂得多的勃勃生機。
　　“真是……好久好久，沒有遇到過如此豐盛的交互區了……！”他張開雙臂，眼露陶醉的贊嘆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太淵底部·遺忘之海。
　　正在準備深入探索遺忘之海的張榮方，忽地心頭壹顫，猛地擡起頭，仿佛能透過壹切阻擋，看到天幕所在方向。
　　“？？”壹直讓他有些煩躁的天幕，似乎被某股外力從外界強行撕破了。
　　“原來……天幕不是破壹次就會徹底壞掉的啊……”張榮方忽地明悟過來。
　　原來，天幕被破壞壹次後，是能自行修復愈合的啊……
　　“那是不是意味著，我現在，也能自己撕裂天幕出去了？”
　　他壹直擔心的，不就是怕自己撕毀天幕後，這片交互區世界得不到保護麽？
　　而現在，似乎有人幫他驗證了這個顧慮。
　　“這個世界真是有趣。
　　在我想出去時，始終找不到兩全之法。
　　在我不想出去了，偏偏有人主動幫我壹把，幫我解除顧慮……”
　　他直起身，背後雙翼慢慢振動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