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：瘟疫。

　　按照孫穆見所指的方向，裴淩途中以【血無面】重新幻化了壹副面容，換上壹襲灰袍，經過七天七夜的飛行，終於抵達了鎮魔關。
　　此刻鎮魔關氣氛肅殺，盤查嚴密。
　　但好在裴淩有孫穆見背書，很快通過了審查，而且聽說他是前往徹州救治凡人的煉丹師，鎮魔關上下肅然起敬，還專門抽調了壹名九嶷山弟子為他帶路。
　　“現在情況怎麽樣了？”前往徹州的路上，裴淩問道。
　　九嶷山弟子憂心忡忡的說道：“現在情況很不妙，這場瘟疫只有上品以上的辟邪丹才能起作用。但戰事爆發突兀，庫存不足。而且前天魔門突襲運送丹藥的車隊，損毀大半成丹，目前丹藥緊缺，每座城池，幾乎每天都會擡出去數百人……”
　　“目前諸般手段都已經嘗試過，除了上品辟邪丹之外，丹師們只能用生機類的丹藥，強行吊住生靈們的性命。”
　　“只是凡人體弱，虛不受補，此法不可久長。”
　　“丹師此時此刻願意前來徹州，我等感激不盡。”
　　裴淩聽著，微微皺眉。
　　又問道：“可知這瘟疫的具體情形如何？”
　　“這種瘟疫，凡人先是高熱，打寒顫，頭疼，還會有嘔吐、呼吸急促、心跳加速，之後很快就會神誌不清，譫妄。”九嶷山弟子說道，“若是沒有救治，接下去就是胸痛、咳嗽、咳血……”
　　“放任不管的話，兩三日之內，就會衰竭而死。”
　　“死後周身出血，呈壞死紺色。”
　　“故此皇朝丹師供奉臨時為此瘟疫取名為‘紺疫’【註】。”
　　紺疫……
　　裴淩沈吟著，上品以上辟邪丹？
　　自己成丹都是極品，只要丹藥可以解決的問題，對自己來說，都不是問題。
　　卻聽九嶷山弟子又道：“這位大師，弟子此番送妳去的邈城，城中有我宗真傳坐鎮。您抵達之後，只管對付瘟疫，魔宗之事，自有我宗真傳應付。”
　　裴淩點頭，不管怎麽樣，先到了地方，看看實際情況再說。
　　總之，能力範圍之內，裴淩願意盡量救人……
　　※※※
　　邈城。
　　這是徹州最大的十幾座城池之壹。
　　往日素來繁華熱鬧。
　　但眼下，日頭正午，整座城池，卻安靜若死，不聞雞犬，只有零星的幾點哭聲，持續不久，就仿佛疲憊不堪，懨懨的低落了下去。
　　四方城門緊閉，只有南門開了壹點點縫隙，數名九嶷山弟子身佩辟毒珠、鎮邪符，神色警惕的守衛在此。
　　轆轤聲傳來，壹行傀儡推著壹架架板車，從城中各處匯合至長街，最終排成長隊，欲出城焚燒掩埋。
　　“兒啊……”淒厲的慘呼驟然響起，壹名披頭散發的女子赤裸雙足，跌跌撞撞的奔跑在碎石路上，渾然不顧走過之處留下的斑斑血跡，試圖追上某個板車，“為何去的不是為娘……妳走了，叫為娘怎麽活？”
　　“這位小嬸子。”陪同送葬隊伍之畔的修士上前，將女子拉住，試圖勸說，但那女子轉過身來，卻是壹口粉色的血沫，盡數吐在了修士身上，喉間嗬嗬作響，很快癱軟在地。
　　那修士壹怔，下意識的取出丹藥，想要餵她服下，但女子卻趁勢掙開他，連滾帶爬的撲上板車，抱住壹具小小的身軀：“多謝仙師，可我守寡多年，就這麽壹點骨血是念想，如今他去了，我也不想活了，就不必浪費仙師的丹藥了。”
　　修士還在遲疑，女子卻軟綿綿的倒了下去，他壹驚，上前拉起查看，卻見壹支長簪，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插入女子心口。
　　她自戕了。
　　“怎麽這裏幾具都不是染疫而死？”城門口，負責守衛的修士，對於近在眼前的壹幕無動於衷，這兩日，他們已經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，此刻整個人都是麻木的，已經無力表達出任何激烈的情緒。
　　只有握著兵刃的手微微顫抖，才能透露出，這些往日只管在山中靜修的弟子，內心有多不平靜。
　　其中壹人按照宗門規定，以術法探查每壹具出城的屍首，忽然“咦”了壹聲，指著其中壹具板車上，堆積在壹起的五具屍體問。
　　“哦，那是壹家五口。”陪同送葬隊伍的修士掐訣掃去女子的嘔吐物，看了眼，語氣波瀾不驚的說道，“他們其實都沒感染瘟疫，但看著城中情形，心中驚懼，難以承受，幹脆合家懸梁自盡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城門口壹陣寂靜，片刻，才有修士說道，“沒問題，都走吧。”
　　頓了頓，“聽說庫房裏還有壹些材料，上面也答應盡快調撥壹名能夠煉制上品辟邪丹的丹師過來？”
　　“是的。”
　　“可知道具體什麽時候來？”
　　“不好說……現在到處都在申請丹師……”
　　“邈城是大城，生靈眾多，按說應該優先此地……”
　　“然而其他地方的生靈也是生靈，上頭恐怕也是為難……唉……”
　　“妳們說那壹家五口卻是何必？沒準過兩日就沒事了……”
　　“唉……”
　　“別想了，守城吧……回頭再化幾缸養元丹水，能保壹個是壹個，好歹讓他們撐到丹師抵達。”
　　修士們低語之際，忽然眼前人影壹晃，壹襲青衫出現在他們不遠處。
　　“竇師兄！”修士們壹驚，連忙行禮。
　　然而竇岱卻完全顧不上這些師弟師妹，再次壹步跨出，直接出現在城外數十丈處，對空壹禮：“九嶷山真傳竇岱，代徹州、代邈城生靈，多謝大師高義！”
　　話音未落，壹艘飛舟徐徐降落他面前。
　　艙門打開之後，引路的九嶷山弟子說道：“大師，這裏就是邈城，外面那位，正是我九嶷山真傳竇岱竇師兄。”
　　“在下還有職責在身，就送大師到這裏了。”
　　“有勞。”裴淩點了點頭，帶著玉雪照走下飛舟，很快，飛舟重新飛入天穹，須臾遠去。
　　竇岱打量壹眼裴淩，見他遮頭藏尾，身側壹名女子，也是打扮的遮遮掩掩，也未在意，拱手壹禮之後，沈聲說道：“這位大師，事不宜遲，還請隨我入城。”
　　【註】原型黑死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