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零九章：三場論道。

　　看清來者面容，“紫塞”與“伏窮”神色不變，心中卻是警兆叠起，無比戒備。
　　是那名在天劫下幸存的九尾少女！
　　青丘九尾狐族嫡系血脈，生而為仙的存在！
　　對方之前壹直跟在裴淩身邊，此刻為何會單獨出現在這裏？
　　不好！
　　裴淩不在，天劫結束，“空朦”對他們施展的【同法天印】，也已消失……
　　眼下的情況，對他們二人來說，乃是前所未有的危機降臨！
　　稍有不慎，他們二人，都可能隕落在此！
　　心念電轉之際，“紫塞”與“空朦”迅速恢復冷靜，“伏窮”立時傳音說道：“她沒有立刻動手，可能是身上還有裴淩種下的手段。”
　　“又或者，想從妳我二人身上，知道些什麽！”
　　“紫塞”不動聲色的點頭，同樣飛快傳音道：“若是前者，不過是場虛驚。”
　　“但若是後者……”
　　“以洪荒歲月之中，人族的地位，再加上我等現在闖入的乃是青丘九尾狐族的祖地所在，只要她知道了想知道的，不可能留我等性命！”
　　“做好死戰的準備！”
　　“伏窮”平靜傳音：“知道。”
　　“不過，只要她有所圖謀，便是吾等的機會……”
　　就在二人迅速傳音交流的時候，那名九尾狐少女白裙逶迤，緩緩走近，狹長嫵媚的狐眼壹眨不眨的盯著他們，語聲甜脆：“妳們，在找什麽？”
　　“紫塞”與“伏窮”立時停止傳音，“紫塞”平淡的說道：“沒找什麽。”
　　“對了，妳為何沒有跟裴淩在壹起？”
　　聞言，那名九尾少女黛眉微蹙，似青山斂岫，滄瀾籠煙，略帶憂愁道：“那名人族，與我父親打了壹場。”
　　“我不知道應該幫誰。”
　　不知道幫誰？
　　“紫塞”與“伏窮”聽著，皆是心中壹動。
　　對於正常九尾狐族的仙狐來說，這是個根本不用思考的問題！
　　這名九尾少女身上，還有裴淩的手段！
　　“伏窮”立時肅然說道：“妳與妳的父親，乃是骨血至親，諸天萬界，再無任何手段，能夠割斷妳們之間的關系。”
　　“惹怒了父親，父親最多訓斥妳壹番，亦絕對不會記恨在心，耿耿於懷。”
　　“但惹怒了裴淩，後果不堪設想，上天入地，妳也再難找到與他和好的方法。”
　　“這等情形，不該猶豫，必須立刻幫裴淩！”
　　“紫塞”點了點頭，同樣鄭重其事的說道：“不錯！父親是生養妳之人，無論妳做出什麽樣的事情，又怎麽會真的責怪妳？”
　　“真正需要妳費心的，當然是裴淩。”
　　“還有，這裏具體發生過什麽？”
　　聽著二人的勸說，九尾少女認真的點了點頭，似乎真的認同了二人的說法。
　　緊接著，她環顧周遭，頓時回道：“這裏，發生過的事情太多……”
　　“妳們，具體想要聽什麽？”
　　眼見九尾少女這麽好說話，“伏窮”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，但還是快速說道：“跟浮生棋局有關的事情！”
　　九尾少女點了點頭，爾後說道：“吾族幻化之術，與生俱來，強大無比。”
　　“諸天萬族，許為第壹！”
　　“有壹位非常聰慧的人族，對於幻術壹道，癡迷萬分。”
　　“其慕名前來青丘，與我有過三場論道。”
　　“第壹場，論的是真假世界。”
　　“那名人族認為，此方世界，皆為虛妄；而我，認為諸天萬界，俱是真實。”
　　“萬族皆知，人族生而孱弱，自古便是天生的血食。”
　　“但那名人族，對於大道的認知，極為深刻，也極為精微。”
　　“第壹場論道，我心存驕意，最終落敗。”
　　“第二場，論的是秩序與混沌。”
　　“那名人族以混沌將為永恒；而我，認為秩序方可不朽。”
　　“這壹場，那名人族敗了。”
　　“第三場……”
　　“論的是過去與未來。”
　　“那名人族選擇了未來，我選擇了過去。”
　　“這壹場的勝負，尚未分出……”
　　聽著聽著，“紫塞”與“伏窮”明顯感到不對。
　　這九尾少女說的事情，跟他們現在問的問題，明顯沒有任何關系！
　　就在二人壹頭霧水的時候，九尾少女語聲甜脆，再壹次問道：“妳們，還想知道什麽？”
　　※※※
　　青丘。
　　狐族禁制之地。
　　谷口高臺靜靜矗立，周遭符文明滅，雲篆閃爍。
　　廣闊山谷中，長草離披，溪流潺湲。
　　難以計數的天材地寶，猶如野花野草般生長滿地。
　　沛然靈機特有的清新與盎然，充斥整個禁制。
　　壹只只毛發雪白的九尾狐橫七豎八的或躺或臥在地，遍布整個山谷，此刻皆雙目緊閉，呼呼大睡。
　　堅實山壁下，毛發蓬亂的獷冷冷踞坐，在祂身畔，纖弱楚楚的白衣少女“媨”，黛眉輕蹙，踏空而立。
　　父女望著谷口高臺畔的虛空之中，裴淩帶著“霊宜”、化身莫澧蘭當空而立，三名人族的身形雖然遠不及獷龐大，凜冽氣息，卻猶如無形的巍峨高山，化作萬千陰影，朝著整個山谷覆壓而下。
　　獷似想起了什麽：“三天之前，青丘剛剛被劫雲封鎖的時候，有兩個跟妳差不多的人族，也來找過我……”
　　聞言，裴淩目光陡然淩厲，冷冷望著獷，兩名人族？
　　是這個歲月中的人族，誤闖青丘？
　　等等！
　　不對！
　　三天之前，青丘剛被劫雲封鎖……
　　青丘已經被“厭墟”仙尊封鎖，這個歲月的人族，怎麽可能還能闖得進青丘？
　　仙尊手段，只有同樣的仙尊，能夠對抗！
　　這名九尾狐族族長說的那兩名人族，也跟棋局有關！
　　裴淩立時冷冷問道：“那兩名人族，叫什麽名字？找妳有何事？”
　　獷略作沈吟，爾後忽然語調古怪的說道：“清歌吹月明，飛佩還瑤京……”
　　裴淩聽著，沒有說話，眸色沈沈的望著獷。
　　這兩句曲詞，當初入住湖中孤島小樓時，他便聽過，後來托管【鑄器術】時，那名九尾少女，還將整首【青丘曲】，原原本本的唱了出來。
　　這【青丘曲】，多半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！
　　這個時候，獷接著說道：“人族的壹名智者，曾經與我論道。”
　　“那名人族，聰慧無比，涉獵廣泛。”
　　“其對於大道，對於諸天萬界，對於萬族……都有著無比深刻、也極為獨到的看法。”
　　“論道最後，那名人族大獲全勝。”
　　“臨別之際，他留下壹闕【青丘曲】。”
　　“仙卿謫世間，不道姓與名……曾攀蒼天根，扶醉攬星河……”
　　“吾等約定，要論道三場。”
　　“下次論道開始，便以此曲最後兩句，作為暗號。”
　　“而三天之前，找上我的那兩名人族，便說了這兩句詞……”
　　聽到這裏，裴淩面色漸漸冷了下去。
　　整個山谷之中，憑空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色刀氣。
　　磅礴緋紅洶湧澎湃，如同暴漲的汪洋。
　　每壹道血色刀氣，皆蘊含著狂暴的氣息，刃光森寒，絲絲縷縷間，殺意崔巍。
　　所有的刀氣，都對準了谷中的眾多九尾狐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“媨”的嘴角，再次不受控制的高高勾起，露出壹個誇張又怪誕的笑容。
　　裴淩心中冷意如霜，他不知道那位壹開始與九尾狐族族長獷論道的人族是誰，但眼下，獷所說的那兩名人族……
　　整個青丘，都被“厭墟”仙尊封鎖，這個歲月的人族，是進不來的！
　　想要進入此地，只有通過棋局！
　　而跟棋局有關，且還剛好知道【青丘曲】曲詞的人族……
　　也許有其他流落的人族，但最可能的，還是“空朦”、“墨瑰”、“紫塞”、“伏窮”中的兩位！
　　眼下他沒有直接動手，是因為對應四位前輩的棋子，都還沒有出事！
　　除此之外，他也終於知道了【青丘曲】的由來，只不過，這位九尾族族長的說法，與剛才的九尾少女，似乎有些不太壹樣……
　　心念電轉間，裴淩語聲冰冷：“那兩名人族，是本座的同伴。”
　　“不能有事！”
　　獷神色平靜，卻是絲毫沒有理會裴淩的威脅，語聲低沈的繼續說道：“那兩名人族，說完那兩句曲詞，就想直接離去。”
　　“這是第二場論道。”
　　“既然已經開始，分出輸贏之前，便不能結束！”
　　“兩名人族，其中壹個，是要與我論道。”
　　“另壹個……”
　　“區區血食，擅闖青丘，當誅！”
　　“所以，我當時就立刻出手，準備殺壹個，留壹個……”
　　就在獷滔滔不絕的敘述之際，媨已經再次開始瘋狂大笑：“哈哈哈……哈哈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　　充滿了癲狂、怪誕、詭異的笑聲響徹此方天地。
　　只不過，獷似是絲毫沒有察覺，仍舊沈浸在三天之前的回憶之中。
　　“那兩名人族，有些實力。”
　　“我隔空壹爪抓下，原本非她們所能抗衡。”
　　“但關鍵時刻，那兩名人族，連連施展術法，聯手之下，卻是勉強擋下了我的那壹擊……”
　　“不過，修為上的差距，猶如雲泥……”
　　眼見獷忽然絲毫不顧自己女兒的死活，裴淩面色凝重，他知道對方現在的狀態很不對，但不知道具體是哪裏出了問題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“霊宜”黛眉緊蹙的望著獷，眼中滿是狐疑之色。
　　略作思索，她迅速說道：“裴仙帝，不能讓他壹直說下去！”
　　聞言，裴淩沒有絲毫遲疑，周遭懸浮的滔滔刀氣，霎時間化作大河奔湧，猶如千軍萬馬，浩浩蕩蕩，盡數朝獷斬下！
　　刀氣飛騰間，似銀河驟落，又如滄海橫流，氣吞萬裏，呼嘯的裂空之音，鋪天蓋地。
　　轟轟轟轟轟……
　　震耳欲聾的響聲此起彼伏，整個山谷飛沙走石，獷身後的山崖，瞬間灰飛煙滅，被徹底夷為平地。
　　煙塵彌散間，獷毫發無損的站在原地。
　　所有刀氣，自其軀殼之中壹穿而過，卻是壹點無法觸及到祂，就好像二者根本不在壹個時空！
　　獷仍舊踞坐著，似乎根本沒有看到裴淩的刀氣，繼續語聲低沈的說道：“……然後，那兩名人族，就陷入了我的幻境。”
　　“我當時，只需要隨意出手，便可將其中壹人，輕松滅殺。”
　　“我也確實那麽做了……”
　　話剛剛說到這裏，“霊宜”忽然接過獷的話頭，直接說了下去：“妳要出手的時候，剛好有天劫降下！”
　　※※※
　　青丘。
　　蒼穹之上，劫雲覆壓萬裏，厚重陰翳，天威煌煌。
　　巨大的陰影籠罩了整個九尾狐族的祖地，蓊郁草木，團團而圍住巨大的湖泊。
　　此刻，天光昏惑，湖光仍舊有著瀲灩之意，黯淡中煙波浩渺，水色迢迢。
　　壹頭巨大的九尾狐踏空而立，九尾招展間，如同九道流動的雪山，奔湧咆哮。
　　其狹長狐眼之中滿是冷意，揮爪之際罡風四起，割裂草木山水，令生靈陡生窒息之感。
　　虛空中，“空朦”與“墨瑰”裙袂翩飛，環佩急響，種種術法、神通、符箓、寶物綻放紛紛。
　　二人師出同門，配合無比默契，總是在險之又險之際避開，尋找到微渺無比的生機。
　　但雙方修為差距委實太大，縱然手段齊出，此刻也只能勉力支撐，完全沒有還手之力。
　　就在這個時候，獷低下巨大的頭顱，眼眸深處，有光華緩緩亮起，如同巨大的波紋，壹圈圈蕩漾而出。
　　那光華並不璀璨，卻帶著無與倫比的誘惑之意，令眾生萬物，不由自主的想要望進其中，繼而撲入其中，肉身神魂，永世沈淪，再不復醒……
　　光華溫潤，似皎潔月華灑落，壹點點浸透了“空朦”與“墨瑰”。
　　二人正在掐動的法訣立時停下，剎那墜入幻境之中。
　　獷沒有遲疑，祂望了眼陷入幻境的兩名人族，旋即目光如炬，霎時間鎖定了“墨瑰”，雪白巨爪探出，爪尖森寒如刃，劃開虛空，朝其抓去。
　　這壹爪勢如雷霆，只要命中，任何仙人以下的存在，都將瞬間身死道消，沒有任何幸存的可能！
　　然而，就在此刻，青冥間紫青明滅，引而不發的天威，轟然匯聚。
　　劫雲之中，雷奔電走，轟鳴聲聲貫耳，劫雷終於迸發！
　　雷霆瞬息奔騰萬裏，恐怖威壓，充塞天地，轉眼間化作壹道巨型瀑布般的劫雷，剎那鎖定獷，直直劈落。
　　轟！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