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三章：棋局兇吉。

　　見到這壹幕，青鸞也沒有太過在意。
　　藥清罌這位後輩，他已經觀察了數千年之久。
　　其現在的實力，可能還差了壹些，但品行卻是絕無問題！
　　將妖族帝尊之位傳給這位後輩，他現在唯壹要做的，便是在自己真正走到盡頭之前，將其培養成天下無敵！
　　想到這裏，青鸞立時語聲清越道：“三日之後，所有妖族，皆來虞淵！”
　　這個聲音猶如鐘罄裊裊，瞬間傳遍整個青要山。
　　※※※
　　九嶷山。
　　秘地。
　　高崖之下，三足高鼎靜靜矗立。
　　這座大鼎足有百丈之高，四周鏤刻雲雷紋，又有無數人族耕作、狩獵、攻伐、建城、織作……等等圖案，鐫刻其上。
　　然而在面前這堵高崖前，大鼎渺小如壹粟。
　　眼下，鼎中插滿五色祭香，靈火焚燒之下，煙雲繚繞，清冽的苦澀氣息迅速彌散。
　　此香以千百藥材以及礦石煉制而成，燃燒之後，香霧盤旋上升，壹點點籠罩高峻崖壁。
　　壁立千仞，整面崎嶇不平，寸草不生，皆為鐵石難及的堅巖。
　　這些堅巖上，雕刻著壹道道雋逸身影。
　　眾多身影皆朝外而望，有的英姿勃發、有的垂垂老矣、有的貌若孩童、有的平平無奇、有的貌美如花……他們或牽牛徜徉林下，或執笛悠然庭間，或折花笑擲朱樓，或垂絲釣於溪畔……唯壹相似的，便是幾乎所有身影，都氣息平和寧靜，與周遭山林，似同出壹源，毫無違和。
　　在高崖的最頂端，則是壹道模糊的已經難以辨認的背影。
　　那背影綰著略顯潦草的道髻，大袖飄飄間，似欲乘風歸去，從這方崖壁徹底消失。
　　祭香熊熊燃燒，煙雲越發浩蕩。
　　猶如青雀翻飛壹般，迅速氤氳整座峭壁。
　　所有進入霧氣之中的雕像，似有所覺，隱約之間，愈見靈動。
　　壹襲蒼黑道袍踏空而立，於大鼎之前舉手過頂，蹈步折腰，卻是以壹種極為古樸玄妙的方式，踏空而舞。
　　虛空無聲，唯有香霧裊娜彌漫，盤繞翻騰，仿佛為其伴舞。
　　這種舞蹈並不激烈，每壹個動作都充滿了莊重肅穆之感，與時下大相徑庭，似從古老歲月之中歸返而來。
　　蒼黑道袍迎風飄蕩，回身旋舞間，可見其長眉亮目，身姿挺拔，望之仿若少年。然而發絲雪白，眼眸深沈，似已經歷無數歲月，周身氣息淡然淡泊，與風、與水、與樹木花草……皆宛如壹體，清新而蓬勃。
　　這場祭舞，其已經進行了七七四十九日。
　　三日壹拜、七日壹舞、九日焚香……整個流程，他都嫻熟無比。
　　只不過，在他所望的崖壁上，除卻些許靈機匯聚外，沒有任何變化。
　　蒼黑人影神色平靜，不曾露出絲毫急躁。
　　壹場祭舞結束，其召來清泉浣手，閉目凝神須臾，再次起身作舞。
　　這壹次，他堪堪踏過幾個節拍，立時心有所感，凝神看向上方的某處。
　　隔著濃稠霧氣，隱約可見所有雕像，沒有絲毫動作，然而這座崖壁，卻仿佛“活”了過來。
　　蓬勃的生機，撲面而至！
　　此地原本就充沛的靈機，進壹步濃郁，無數尋常草木無風自動，似在這瞬間生出靈智。
　　忽然間，崖壁之上，其中的壹道身影微微壹晃。
　　四周景物，所有色彩，瞬間褪去，整個這方天地，轉眼化作壹片混沌空間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壹股縹緲、高遠的氣息，沛然而降！
　　這是“仙”的氣息！
　　蒼黑人影縱然已是大乘之境，亦立刻感到恐怖威壓，滾滾而下！
　　哪怕他是六十四劫大乘，依舊無法直視、無法承受，沒有絲毫遲疑，他立時停下舞蹈，收回看向崖壁的視線，垂首行禮：“後輩弟子‘象載’，恭請祖師仙安！”
　　崖壁之上，那道垂老身影語聲悠遠：“可是又到了開啟浮生棋局的時候？”
　　“象載”恭敬道：“回祖師，正是！”
　　面前這位，乃是上壹次浮生棋局開啟時，飛升仙界的九嶷山祖師，“宵征”！
　　九宗皆有與上界溝通的手段，只是每次凡仙傳訊，代價皆極為高昂，並且需要付出自身的所有氣數，是以，只有在仙路開啟前夕，各宗才會與上界聯絡。
　　因此，現在雖然說“象載”還未開口，“宵征”前輩，卻已然知道他的來意。
　　“宵征”迅速說道：“天條森嚴，仙不與凡接。”
　　“縱然是吾之同門後輩，也不能太過偏袒。”
　　“現在妳只能問壹件事情，吾會盡量詳細回答。”
　　“象載”點頭，立時說道：“稟祖師，此次魔門四宗，溝通上界，問的是仙術。”
　　“棋局之事，輪到我正道前來請教。”
　　“我宗此番要問的，是這壹趟棋局的兇吉。”
　　香霧繚繞若雲山霧海，模糊了“宵征”的面龐身形，其壹時間陷入沈默，片刻之後，才道：“大吉！”
　　“象載”面色不變，立時又問：“為何？”
　　“宵征”微微頷首，這是同壹個問題。
　　接下來他所說的，都是這個問題詳細的回答，此舉，並不觸犯天條！
　　實際上，九大宗門每次溝通上界，都能詢問壹個問題，合起來便是九個問題。
　　為了能夠得到更多更有利的線索，這九個問題，早已被九宗研究的滾瓜爛熟。每個問題，都能在棋局之中，起到極大的作用。
　　於是，“宵征”接著說道：“每壹盤浮生棋局，都與上壹盤棋局有關。”
　　“上上次浮生棋局，仙路引子乃重溟宗的‘恒邪’。”
　　“其抽到的棋局，乃洪荒之戰的起始。”
　　“最終，他飛升失敗，所有那壹次的赴局者，皆身死道消。”
　　“那壹場棋局未能通過，下壹次的執棋者，需要對弈的，基本都是同壹場殘局。”
　　“因此，上壹次的浮生棋局，便是大兇之兆。”
　　聞言，“象載”眉頭壹皺，立時問道：“上壹次浮生棋局，也是洪荒之戰？”
　　“那這壹次……”
　　“宵征”微微搖頭，道：“不！”
　　“吾等那次能夠飛升成功，當然是抽中了別的棋局！”
　　“那壹次的棋局，是異族威壓天下，權勢地位猶如烈火烹油，人族衰微若草之時。”
　　“這般情形，很有可能，是因為吾等那次的仙路引子，是‘咒’。”
　　“其非九宗修士，走的也不是九宗升仙之路，甚至，連人族都不是。”
　　“因此，洪荒之戰的棋局，才沒有延續下來。”
　　說到此處，“宵征”又道，“已經出現過的棋局，九輪飛升之內，不會再出現。”
　　“此次棋局，不會再出現洪荒之戰。”
　　“只要引子的實力不是太弱，應該會非常順利。”
　　“象載”聞言，心中壹定，不由微微點頭，旋即說道：“此次引子的實力，應該是歷代之最！”
　　“多謝前輩指點！”
　　“宵征”沒有再說話，崖壁上的靈機，悄然褪去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大鼎中的祭香，倏忽加快燃燒，轉眼之間，濃煙滾滾，火光迸濺，迅速將滿鼎祭香焚為灰燼。
　　就在大鼎之中最後壹截祭香化作飛灰簌簌而落時，整個高崖之下，色彩壹點點浮現，混沌空間淡去，原本的草木蓬勃、靈機盎然，再次出現。
　　此刻，那種縹緲、高遠的“仙”之氣息，已然徹底消失不見。
　　“象載”壹步踏出，離開秘地。
　　其身影瞬間出現在九嶷山重重峰巒中的壹座不起眼孤峰上，罡風獵獵，拂動衣襟間，“象載”轉頭望向琉婪皇朝的方向，直接傳音道：“大吉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