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大祭祀（壹）

('　　終於到了大祭祀的日子。
　　這天葉羲醒的很早，躺在獸皮上，他睜大眼睛看著黑漆漆的洞頂，右手摸向自己的左胸膛。
　　這裏跳得有些快。
　　葉羲坐起身來，深深吐出壹口氣。
　　今天他就將成為戰士了。
　　剛開始來到部落時的壹幕幕從腦海中轉過，曾經讓他仰望的圖騰戰士的力量，現在離他就只有壹步之遙。
　　走近洞口處，壹陣含著濕潤水汽的風迎頭刮來。
　　葉羲愕然地發現外面竟下起了傾盆大雨，大地被密集的雨簾籠罩，水汽被風吹著不停地飄進洞口。
　　洞口處十分熱鬧，似乎所有的族人都起來了，擠擠攘攘地站在壹起，在洞口處熱烈地討論著。
　　葉羲壹眼望去，發現族人們都靜心打扮了壹番。
　　原本的稻草裙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的獸皮衣，似乎還認真洗漱了壹番，原本油膩的頭發變得清清爽爽，上面還綴滿了骨飾，壹走動起來就鈴啷作響。
　　每個人都很興奮，絲毫沒有被洞口外的傾盆大雨影響心情。
　　全身掛滿骨飾，編著無數根小發辮的錐正和人笑容滿面地說著話，看到葉羲過來忙結束和別人的對話過來打招呼：“葉羲妳也起來啦！”
　　葉羲點點頭，打量了壹遍他的新發型，覺得有些辣眼睛，默默地不予評價。
　　錐察覺了葉羲的眼神，甩了甩頭，得意道：“妳看我這辮子怎麽樣，是不是很好看！”隨著他的壹甩頭，辮子上墜著的大量骨飾嘩啦啦作響。
　　“這可是我阿姆花了壹早上給我弄得！”
　　話音未落，卻見有壹顆白色的獸牙被他這晃蕩的動作甩了下來。
　　“啊！”錐連忙彎腰撿起來，用手指擦幹凈粘上泥土的獸牙，“居然掉下來了，葉羲幫我戴壹下！”說罷壹把將獸牙塞給他。
　　葉羲拿著那顆獸牙，看著錐半蹲著身子露在他面前的後腦勺，窘了壹下。
　　他研究了壹下錐的頭發，發現所有的骨飾都是用發絲綁上去的，低頭看獸牙，發現上面果然有壹個小洞。
　　葉羲猶如穿針壹樣把頭發絲穿進獸牙，然後綁了個死結。
　　“好了。”
　　錐摸了摸頭發，笑嘻嘻道：“謝謝啊！”
　　“……不客氣。”
　　錐打量了壹眼葉羲空蕩蕩，沒有任何骨飾的頭發，熱情道：“葉羲，我幫妳編辮子吧！”
　　錐暗想，可憐的葉羲沒有阿姆，族裏也沒見他跟哪個女人走得近，所以沒人幫他綁頭發吧。
　　葉羲面皮壹僵，看了看錐那滿腦袋的小辮和上面起碼五十幾顆的骨飾，堅定道：“不用了。”
　　“跟我客氣什麽啊”
　　“……今天雨下這麽大，還舉行大祭祀嗎？”葉羲急忙轉移話題。
　　錐奇怪地看了壹眼葉羲：“那是當然，大祭祀怎麽可能因為下雨而推遲呢。”
　　這時葉羲余光瞥見站在角落的貂，跟錐說壹聲後，往貂的方向走去。
　　角落裏，貂低著頭，也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　　葉羲站到他面前：“貂。”
　　貂慢慢擡起頭來，看著葉羲沒有說話。
　　這雙眼睛沒有壹絲神采，猶如壹潭死水，臉頰上奴隸刺青格外顯眼。
　　他雖然被葉羲帶到塗山，但仿佛還是那個在黑澤部落沈默寡言的奴隸，整個人散發著壹種灰寂的氣息。
　　葉羲直截了當道：“想成為戰士嗎？”
　　貂目光驟然壹變，眼中似有火焰在跳躍，卻依然沒有說話。
　　“想嗎？”葉羲再壹次問道。
　　貂咬著牙，聲音沙啞，半響從牙齒縫裏擠出壹個字：“……想。”
　　他做夢都想報仇，渴望自己變得強大，他痛恨弱小的自己，痛恨自己面對仇人時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，只能任由他們把自己踩在腳底。
　　可即使想又有什麽用，即使自己天賦驚人，又有什麽用！塗山部落能收留自己已經很好了，難道還會讓自己成為戰士？
　　葉羲聽到答復，把手伸到他眼前，攤開手掌，裏面赫然是壹塊翠綠色的棗核大小的兇獸核。
　　貂看著它瞳孔壹縮，然後猛然擡頭看向葉羲。
　　葉羲微微壹笑：“這是給妳的。”
　　貂渾身壹抖：“……這是純血兇獸核，是妳拼死殺的那只兇禽的。妳給我？那妳自己用什麽？”
　　“拿著吧，我還有壹塊。”葉羲把兇獸核塞到貂手裏，輕聲道，“好好使用它，讓自己變得強大，不要讓我後悔這個決定。”
　　貂緊緊地握緊手中的兇獸核，眼中有什麽東西這壹刻變得不壹樣。
　　“……好。”
　　此時，山洞裏面傳來壹陣密集的腳步聲。
　　“來了來了！”族人們立刻停止談話，齊齊看向洞內，面露興奮。
　　從山洞深處走來的是壹眾盛裝打扮的戰士。
　　葉羲原本以為他剛看到的錐他們打扮的就夠誇張了，看到他們才知道什麽叫只有更誇張沒有最誇張。
　　為首的酋長頭戴兩只足有半米長的犄角，胸前掛著壹個不知名的巨大白骨獸頭，手腕，脖子，掛滿了沈重的項鏈，有獸骨的也有不知名的礦石做成的。
　　再後面是壹眾戰士，每壹名戰士也打扮得十分誇張，有些頭上還插著好些色彩艷麗的羽毛，活像開屏的孔雀，各式各樣的，令人眼花繚亂。
　　葉羲看過他們的打扮後，再低頭看壹下簡單的壹襲黑色蛇皮衣的自己，默默自我反省。
　　酋長的視線掠到人群中打扮得如此樸素的葉羲，目光頓了壹下，才繼續往前走。
　　壹眾戰士不顧外面大雨傾盆，氣勢驚人，毫無停頓地走進了雨幕中。
　　等到所有戰士走出洞口，葉羲對貂道：“我們也走吧！”
　　雨勢太大，壹走出山洞，眾人瞬間都被淋成了落湯雞。
　　雨水不停地往下澆，流到眼睛裏，葉羲瞇著眼睛站在大雨裏，時不時擼壹把臉上的雨水。
　　眾人整齊地站在空地上，不論是戰士還是普通人，齊齊望向山洞，好像在等待著什麽。
　　沒有人說話，所有人沈默地站在雨裏，各個身軀站得筆直，特別是戰士們，猶如壹座座由鋼鐵澆鑄而成鐵塔，沈默中散發著壹種無聲的氣勢。
　　葉羲見眾人都沒有說話，他也沒有開口，和大家壹起望著山洞。
　　過了壹會兒，山洞中傳來沈重的腳步聲。
　　葉羲微微睜大了眼。
　　只見十名戰士扛著五只超級巨大的鼓依次踏出山洞。
　　巨鼓直徑足有兩米，站壹個人在上面跳舞都沒有問題。
　　鼓身用不知名的染料染成均勻的深紅色，雕刻著繁復的花紋，制作得非常精美，每只鼓的鼓身正面還掛著壹顆巨大猙獰的白骨獸頭。
　　這些獸頭骨頭瑩白如玉，散發著淡淡的光芒，絕不是雜血兇獸的骨頭所能比擬的。
　　葉羲懷疑這些都是純血兇獸的獸頭。
　　這些鼓應該非常沈重，因為就連兩名戰士壹起扛，也看起來十分吃力，他們面龐漲紅，手臂上的肌肉隆起，每走壹步都發出極沈的腳步聲。
　　雨水浸透土地，泥土變得松軟泥濘，搬運大鼓的戰士們的腳踝都陷入了泥裏。
　　十名戰士把大鼓依次排開，輕輕放在地上，然後垂首靜靜站在大鼓身後。
　　有戰士搬來壹根根圓木，以壹種奇異的規則堆疊在地上。
　　嘩啦啦。
　　豆大的雨不停往下砸，砸到叢林砸到地上，發出嘈雜的劈啪劈啪聲。
　　然而葉羲卻發現，當這些雨掉落到鼓面上時，竟然連壹絲聲響都沒有發出。
　　十息後，壹道熟悉的人影緩緩從山洞內踏出。
　　那是巫。
　　巫換了壹身純白如雪的麻衣，頭發也不像平常那樣亂糟糟的，用心打理過，整齊光順地紮在腦後。
　　他拄著骨杖，毫不猶豫地踏進雨幕中。
　　“巫！”所有人整齊地向巫行禮，聲音洪亮。
　　巫點頭，環視了壹圈族人，宣布。
　　“大祭祀開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