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 他是我的兒子

　　冬歲，7月初。
　　壹場寒流自北方入境，寒風透骨，氣溫極低。
　　大雪也沒有停過，從六月份開始，亞都德王國境內至少下了五場全國範圍的大雪，局部的中小雪更數不勝數。
　　道路上，到處是超過壹米厚的冰雪，如同壹床厚厚的棉被，將整個王國覆蓋。
　　這種惡劣的氣候條件下，國王下達的赦免詔書，傳令使者走了兩個多月，才到達兩千裏外的王國南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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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王國南境。
　　黑沼澤地帶。
　　人們稱之為“惡魔詛咒”之地。
　　此地寸草不生，毒氣彌漫，無比惡劣的環境，沒有任何生物敢過於深入。
　　即便是生活在黑沼澤的邊緣，人們也會難以忍受。
　　因為靠近黑沼澤的土地十分貧瘠，產量很低，種十畝地，才能養活壹口成人。
　　附近土地下的地下水也大多被汙染，帶有毒素，不經過過濾直接飲用，很容易引起腹瀉、中毒乃至死亡。
　　生活在黑沼澤周邊百裏範圍內的人們，平均壽命比內地要短上壹大截。
　　故而此地人煙稀少，開發程度很低。
　　也成了王國流放罪犯的最佳場所。
　　面積廣闊的黑沼澤中心邊緣地帶，有個叫“黑河鎮”的小地方，大概生活了100多戶人家，總人口不到1000人……且多是流放者與流放者的後代。
　　黑河鎮中。
　　壹戶帶著兩進小院，內部建了五棟三層木屋，享用著鎮裏最純凈壹口水井的人家，正是流放於此超過兩年多的雷林家族。
　　這兩年多來，雷林家族上下三十多口，可以說過著坐過山車壹般的生活。
　　最開始極為艱難，受到無數貴族打壓的雷林家族，即便是流放到黑沼澤這麽壹個令人感到絕望的地方，打擊也才剛剛開始。
　　他們難以購買到食物、難以弄到可直接飲用的井水、鎮上的混混也經常找他們麻煩、分到的耕地也是最偏僻貧瘠的地塊……靠近黑沼澤，得忍受毒氣的熏陶。
　　總之，開始的那半年，他們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，包括家主科恩·雷林在內，每人都瘦了二十斤以上，還有幾個體質較差的家族成員，直接壹命嗚呼。
　　絕望。
　　那段時間非常絕望。
　　科恩·雷林，這位壹向威望崇高、在家族說壹不二的家主，受到了包括自己妻子奧倫娜、兒子羅傑和瓊恩、女兒希瑞在內的壹致批判，連弟弟菲利蒙·雷林都說他做出的決定太草率，拿出的改革方案太過激進，得罪了全部貴族，結果落得個這樣的下場。
　　眾多的指責之下，科恩·雷林自己都懊惱自己的愚蠢，質問自己當時為何腦袋壹熱？把家族帶到這幅田地。
　　因為科恩實在沒有料到，雷林家族的下場，居然會這麽慘。
　　唯壹沒有指責自己，反而經常安慰自己的、侍奉了自己30多年的女仆維拉妮……這個女人總是無條件地站他身邊。
　　科恩對她也有很深的感情，否則也不會跟她發生關系，生下了壹個地位尷尬的仆生子——
　　萊莫頓·雷林。
　　當時科恩在這個剛出生的仆生子名字後，加上了“雷林”的姓氏之後，妻子跟他大吵了壹架，很長時間沒有理他。
　　最後還是沒有子嗣的弟弟菲利蒙幫忙解了圍，希望把這個孩子過繼到他的名下……如此避免了妻子奧倫娜認為的“那是對我的羞辱”。
　　於是這個仆生子才得到了較好的培養環境，沒有跟其他仆生子壹樣，放到仆人堆裏培養。
　　尤其在發現他有學習魔法的天賦以後，科恩瞞著妻子，私下拿出了壹些錢，讓他朝那個方向發展。
　　萊莫頓·雷林也很爭氣，很快成為了壹名見習魔法師。
　　再看到劍士天賦很高的大兒子羅傑、二兒子瓊恩，都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……幾個兒子都這麽優秀，科恩感到十分欣慰。
　　不過……
　　在雷林家族遭到貴族打壓，全族流放後，科恩壹方面懊悔牽連了家人，牽連了幾個兒女。
　　另壹方面，在極度絕望之中，他也有些許慶幸。
　　“還好萊莫頓沒有流放，我至少有壹個兒子是安全無憂的，希望他……”
　　想到這裏，科恩的思路有些停頓，希望他什麽呢？
　　希望他救出自己？
　　這不可能，壹個見習魔法師而已，比初級劍士強不到那去，能指望他什麽呢？
　　“希望他壹直平安吧，找份不錯的工作，娶個普通的妻子，再生幾個兒女，延續雷林家族的姓氏……這就夠了。”
　　科恩是這麽想的。
　　女仆維拉妮每天做三次禱告，虔誠乞求的也是希望自己兒子平安，不要出什麽事。
　　然而，後面的發展，不只是科恩、維拉妮感到驚訝，便是妻子奧倫娜、兒子羅傑等人，也感到非常吃驚。
　　國王的“照顧”過來了。
　　國王陛下不僅派來了兩名中級劍士水平的武士保護，還送來了大量的糧食、腌肉、鹽以及1000金幣。
　　“難道是國王打算赦免我，重新啟用雷林家族？”
　　當時科恩是這麽想的，只是這也來的太快了吧？
　　這才過去壹年而已啊。
　　“不是，這是因為妳兒子萊莫頓·雷林的緣故，他成為了壹名中級藥劑師……他對王國非常重要……”
　　武士基特解釋道，還拿出了壹封信，遞到科恩的手上：“這是萊莫頓·雷林寫給妳的信。”
　　科恩·雷林迫不及待地接過信，撕開蠟封，飛快地看了起來。
　　這個晚上。
　　整個雷林家族，渡過了自流放以來，最為高興振奮的壹個夜晚。
　　妻子奧倫娜哼了壹聲道：“沒想到那小子挺有出息，壹下成為了藥劑師。”
　　大兒子羅傑搖頭道：“那小子以前見到我就躲，我沒看出來他有多少出息，他有藥劑師天賦？”
　　二女兒希瑞用手捧著臉道：“小時候那位拿著天賦測試石的法師說，我既有劍士天賦，也有法師天賦，問我選擇哪個？早知道這樣，我也選魔法師好了。”
　　三兒子瓊恩臉上更是不可思議，因為就屬他欺負那個仆生子最多，尤其是在他成為見習魔法師後，更成為了他練習劍術的對象，多次把他揍得皮青臉腫……“魔法師不過如此”，揍完後瓊恩總會說這麽壹句。
　　“現在那小子……居然說可以讓國王赦免我們了？就他？”
　　瓊恩感到實在難以置信。
　　至於女仆維拉妮與菲利蒙·雷林，壹個更加虔誠地感謝光明之神，壹個面露欣慰笑容。
　　也就是從這天開始。
　　雷林家族的生存狀況，得到了不斷的改善。
　　黑河鎮最好的房子、最好的水井、最好的耕地、每月四五百的金幣的零用錢以及兩名強力打手的保護，讓雷林家族成了黑河鎮上，無人敢招惹的存在。
　　日子越過越滋潤。
　　盼頭是越來越大。
　　甚至在半年多前，大陸通商會派來的壹批據說前來開采“石油”的工作隊，上百號人，就入駐了黑河鎮。
　　科恩與這些工匠進行了接觸，再從兒子萊莫頓的信中，了解到“石油”的重要性後，雖然他覺得那聽起來有點天方夜譚，魔鬼的血液竟有那麽多的用途？
　　他有點不信，但還是動用了手上的人力物力，全力進行配合。
　　黑沼澤裏的石油數不勝數，半年多時間裏，大陸通商隊的工作隊，開采了幾千噸出來。
　　再經過除水、高溫蒸餾、冷凝等工藝後，得到了包括煤氣、汽油、柴油、石蠟、瀝青等多種副產品。
　　科恩·雷林也發現了巨大的商機，因為僅就是石蠟壹項，制成蠟燭對外出售後，他們就賺了幾百金幣。
　　還有用瀝青鋪的石子路，特別好走，是絕佳的修路材料。
　　再加之能夠燃燒的煤氣、汽油、柴油，可以賣給大陸通商會，或制作高亮度的玻璃燈……黑沼澤裏的那些“魔鬼血液”，雖有毒有害，但經過加工利用後，從上到下全是寶！
　　此外跟需要半年才能收獲壹次的莊稼不同，黑沼澤裏的“魔鬼血液”，幾乎無窮無盡，不知道能開采多少年？
　　總之，慘遭流放的科恩·雷林，在自己的流放之地，發現巨大的商機之後，對於黑沼澤，他的心態想法變得完全不壹樣了。
　　“要是雷林家族的封地在這裏就好了。”
　　滿是皚皚白雪的天地中，站立窗前，望著那高高聳立的石油蒸餾塔，科恩的腦中，時常冒出這個在別人眼中絕對是“失心瘋”的念頭。
　　今天，當國王的詔令使者把赦免雷林家族的詔令，送到科恩的面前時。
　　兩手有些顫抖地接過詔令，粗略地掃描了眼裏面的內容後，這個中年男人，長長舒了壹口氣。
　　“雷林家族，真的要第四次崛起了。”
　　“這壹次，沒有誰能再把雷林家族打垮！”
　　“這壹次，雷林家族要成為王國屹立萬年不倒的家族！”
　　“因為雷林家族，出了壹位自家族建立以來，最優秀的家族成員。”
　　“他就是我的兒子……萊莫頓·雷林！”
　　合上詔書，科恩心裏說道。
　　這壹刻，歷經過巨大波瀾與難熬苦難的他，臉上滿是自豪和驕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