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九章 邪靈短路了

　　觀中不知日月長。
　　不知不覺，已到了深秋時節。
　　德雲觀的擴建越建越大，工人們緊鑼密鼓，想爭取在冬天之前完成。
　　雷擊木的事情還沒有消息，當時陳老說過，如果急著用錢的話，立刻就可以找到買主。但是如果不急，可以暫且等上壹兩個月，那時才能真的拿到高價。
　　觀中三個姑娘的感情越來越好，柳清憐和狐女、小錦鯉的相處出乎意料的融洽。
　　她自小在青樓中長大，早習慣了勾心鬥角，突然遇到兩個心性無比質樸的朋友，只覺十分珍惜。
　　而德雲觀這陣子沒有進項，之所以還能三天兩頭地吃上壹頓火鍋，全是因為小柳姑娘的租金。
　　所以狐女和小錦鯉對這個朋友也十分珍惜。
　　李楚近日的期待裏也多了壹項。
　　聚氣丹。
　　若是有不用冒任何風險就可以升級的方法，那自然是最好。
　　老道士近來的心情也愈發得好，沒事就喊李楚給他“照壹哈、照壹哈”，無限還陽。
　　直到有壹天，壹個不速之客的到來，才打破了這寧靜。
　　十裏坡，壹株落葉紛紛的樹下。
　　剛剛獲得自由的陳化吉，驀然邂逅了柳清憐。
　　他口中“啊”的壹聲，深情流露。
　　“小柳姑娘！”
　　瞬間仿佛有“北風飄飄，雪花瀟瀟”的聲音響起。
　　天地壹片蒼茫。
　　柳清憐眨眨眼，回憶了壹下，才露出甜美的笑容。
　　“陳公子，妳……出來啦？”
　　陳化吉的深情，讓她有些為難。
　　從主觀來說，陳化吉為了她屬實費心費力，也做出了蠻大犧牲。
　　但是從客觀來說，這廝確實沒幫上過什麽忙……
　　甚至還差點幫倒忙來著……
　　總之。
　　她覺得他是個好人，但……沒有感覺。
　　虧她通曉人情世事，這種事情遇見得多了，處理起來也不至於讓雙方尷尬。
　　柳清憐熱情而不失距離地將陳化吉領到後院，見了李楚。
　　李楚略有些詫異，“妳這麽快就出來了？”
　　他可是犯了劫囚重罪，被朝天闕下在牢裏，這才壹個月不到，就已經放出來了，算是相當寬仁。
　　陳化吉的目光還黏在柳清憐身上，舌頭蠢蠢欲動。
　　同時苦笑道：“我還沒有完全贖罪，目前是沒有俸祿的狀態。讓我出來是因為人手不足，派我去……戴罪立功。”
　　李楚點點頭：“畢竟也是好事。”
　　“我來這裏，是想請小李道長幫忙的。”他又說道。
　　“哦？”李楚問：“什麽事？”
　　陳化吉隨即緩緩說道：“杭州府南邊出了壹件詭案，據說壹位牧牛的孩童，有壹日天降大雨、電閃雷鳴，老牛亂跑，將他帶到了壹處神秘山洞裏。”
　　“他在那山洞中，撿到了壹支畫筆。”
　　“那牧童壹直有心學習書畫，卻因家中貧困，沒有條件。撿到這支畫筆後，便帶回了家裏。”
　　“可當天晚上，他就發現了神異。那畫筆所畫的東西，全部都能成真！”
　　“他畫了些金銀珠寶，這些金銀珠寶第二天就從畫裏掉出來了。他畫美貌女子，當天晚上這女子就從畫裏走下來了。”
　　“還有這好事？”老道士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，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：“那個……我有壹些珍稀孤本，不知道能否請那位小哥幫忙臨摹壹下？”
　　嗖的壹下，萬裏飛沙不知道從哪裏也鉆了出來，懷裏還兀自抱著幾塊磚，激動的渾身顫抖。
　　“真……真的嗎？我能看到她們真人嗎？金蓮……瓶兒……春梅……”
　　“額……”
　　陳化吉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打斷，壹時語塞。
　　這時就聽那邊工頭叫道：“磚呢？磚呢？！”
　　“噢，來了來了！”萬裏飛沙答應壹聲，又嗖得壹下過去了。
　　依稀還能聽到工頭的訓斥聲。
　　“不好好搬磚，整天想著搞黃色……”
　　“呵呵。”陳化吉笑了笑，又道：“臨摹怕是有點困難，這件事傳出去之後，當地壹些豪強想要謀奪他這件寶貝。”
　　“那位小牧童居然……畫出了壹群鬼怪！”
　　“那些邪祟屠戮了幾戶人家，殺傷許多人命，事情鬧得大了，才通報到朝天闕來。那位小牧童情知犯下大罪，也就此失蹤了。但那畫筆在他手裏，依舊是極大威脅，是以我們出了很多人手在找他。”
　　“我也是其中之壹，上面說，如果這次我能立功，之前的事情可以暫且作罷。不然的話，就要再回去下獄。”
　　陳化吉期冀地看向李楚：“李辛夷說，我可以來找妳試試……小李道長神通廣大，如果妳願意幫我，那我很可能找到目標。”
　　李楚還沒答應，余七安先道：“徒兒，這忙得幫啊。”
　　陳化吉大為感動，頓首道：“老道長高義！”
　　接著就聽余七安道：“拿到那畫筆先別急著上交國家，拿回來，給師傅用幾天，師傅也有壹個繪畫夢……”
　　陳化吉：“……”
　　李楚：“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在李楚隨著陳化吉離開的當天，壹位扛著草垛子、上面插滿冰糖葫蘆的貨郎來到了十裏坡。
　　這人雖然穿著破舊，面色蒼黑，看上去的確像是個貨郎樣子。
　　但看他眼中的精光，行走間的氣度，卻無論如何不像是個窮人。
　　這人，正是邪神道的巫先生。
　　江南王府的首席供奉。
　　自那日在街上遇見小錦鯉後，已經過了有幾天。這段時間裏，他壹直在暗中調查德雲觀。
　　越查越心驚。
　　出道即巔峰的小道士，驅邪多次未嘗壹敗，而且每每都是壹劍殺敵，修為難定。
　　小道士就這麽厲害了，他師傅就更不必說，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！
　　說不定是某位隱居的當世大能。
　　而且，偃月教的那位命犯七宗，居然就是死在這座道觀裏。
　　那個七把刀的年輕人他是知道的。
　　縱使是讓巫先生自己與他正面交鋒，也沒有必勝的把握。
　　所以這次前來，他心中早定下計較。
　　只能智取，不能強攻！
　　這小錦鯉愛吃甜食，尤其是糖葫蘆，而江南洲賣糖葫蘆的販子不多，這鄉下地方就更少了。
　　只要自己來賣冰糖葫蘆，將咒法藏在葫蘆上，不怕她不上鉤。
　　在叫賣之前，他先在十裏坡選定了壹片區域，暗暗插下四面黑色小旗，布下嚴密陣法。
　　這便是邪神道的秘術，用以屏蔽氣運的作用。
　　若非如此，不論妳怎麽對付壹個大氣運加身者，她都可能有壹萬種方法逃脫，不過徒勞無功罷了。
　　當初能夠幫江南王抓住那麽多錦鯉，靠的也是這種秘術。
　　不過計劃還是差點出了紕漏。
　　因為他的陣法還沒布置好，小錦鯉就自己找過來了。
　　她壹見到貨郎，立刻驚喜叫道：“看吧，我就說這裏有糖葫蘆的味道吧。”
　　巫先生壹驚。
　　這廝居然聞著味道自己找過來了！
　　妳可是壹條魚啊！又不是壹條狗？
　　無奈，他只好先將準備好的糖葫蘆賣給了小錦鯉。
　　小錦鯉美滋滋地走了。
　　巫先生長舒壹口氣，少頃，臉上泛起冷笑。
　　呵呵，七彩錦鯉又如何，縱使有大氣運庇佑，還不是著了我的道？
　　在那串糖葫蘆上，便埋著他的巫咒，巫咒這種東西，強就強在它防不勝防。
　　這道巫咒的作用，是剝奪氣運。
　　沒錯，氣運無法從多向少流動。但他布置這道巫咒不像當時邪靈，針對的是整座正氣書院。他只針對小錦鯉壹人，所以就多了許多操作空間。
　　這道巫咒，便是可以將小錦鯉身上的氣運逐漸剝奪。從松散的部分開始，壹直到最核心。起初可能還不會引起註意，但等到她發現的時候，就已經晚了。
　　而這個剝奪的受益者，並不是巫先生自己，而是由他作為壹個橋梁，直接供奉給邪神大人。
　　這樣可以減少許多無謂的流失。
　　……
　　遙遠的不可知之地。
　　努力溫養自己的新身軀、企圖回到巔峰力量的邪靈，瞬間感受到了信徒的意念。
　　於是它通過那片夜幕，給予唯壹信徒壹道贊賞的意念。
　　幹得漂亮。
　　它感受到，壹陣汩汩的氣運通過那信徒建立的渠道，流到了自己身上。
　　精純、大量，比之前多了許多。
　　它很滿意。
　　不由得露出笑容。
　　有了這大量氣運的補充，他恢復實力、向小道士復仇的日子，便更近了。
　　可它的笑容尚未完全展開，就猛然凝固住。
　　因為它又突然發覺，那道壹直在從自己身上吸取氣運的巫咒，吸力突然加強了！
　　就好像……
　　原本只有壹張嘴在吸，現在突然有兩張嘴在吸了。
　　他的胸口開始脹痛。
　　這速度太快了，不行！
　　發生了什麽？
　　驚駭之下，他只好加大了對信徒的索取，不然這樣下去，可能過不了多久他就要被吸幹了！
　　可是恐怖的事情發生了……
　　當他從信徒建立的渠道上，吸取更多氣運的時候……
　　反過來，那條吸取自己的渠道，吸力也開始愈發加大……
　　飛速流轉……
　　“啊……”
　　仿佛是壹個惡性循環，它吸得越厲害，就被吸得越厲害，中途的損耗也完全由它自己承擔……
　　巫術這種由巫神創造的神奇傳承，縱使它們邪靈都鉆研了無盡歲月，卻依舊不能理解其中壹成。
　　畢竟……那是神的境界。
　　它們最多只會應用，無法全解。
　　譬如現在，邪靈就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。
　　假如它接觸過壹種叫做“充電寶”的東西，或許會對自己的情況有更深的了解。
　　自己給自己充電的話，要麽耗光電量，要麽……短路。
　　它感覺自己就像是壹個水池，壹面進水，壹面出水，速度全都越來越快……
　　前後輸出……
　　越來越快……
　　受不了了……
　　要壞掉了……
　　嘭——
　　不知過了多久，它不受控制的軀體忽地發出壹聲爆鳴。
　　邪靈整個癱倒在那高臺之上……
　　雙腿無意識地痙攣……
　　動不了了……
　　糟糕……
　　它的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，千言萬語匯成壹句話。
　　這氣運……有毒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這時候，巫先生正沈浸在受到誇獎的幸福之中。
　　他在無比虔誠地祈禱：
　　“我的主人，請妳享受我最真摯的供奉，然後……賜予我更多的力量吧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。
　　他的主人、邪靈此時也在心中默默祈禱。
　　“誰來……救救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