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使命必達（上）

　　二妮從全地形越野車上翻身下來，把兩柄環首刀輕輕舞了個刀花，將刀柄接口插進車上的充電器裏。
　　她的刀是好刀。
　　二妮不是鐵匠，不懂得它們是由什麽材質打造。但這兩柄壹米二長短的好家夥斬斷過肌肉、骨頭、子彈、輪胎，甚至還有壹輛卡車——二妮從側面捅爆了它的引擎。自帶的智能模塊能優化劈斬線路，沒事還能陪她聊天解悶。
　　她的車是好車。
　　從荒原的殘垣斷壁到市區的柏油馬路，甚至沙丘、沼澤、山坡，沒有什麽環境能阻擋這匹“良馬”的前進道路——二妮當過馬賊，還有著把全地形車叫作“良馬”的習慣——車引擎的石墨烯超級電容裏儲存的能量，足夠她壹路騎到月球表面（當然，如果有那麽壹條馬路可以直通月球的話）。
　　刀是好刀，車是好車。兩者現在都屬於必達快遞在新馬來西亞大區的王牌快遞員之壹——二妮！
　　這可是她成為王牌快遞員後的第壹單快遞：把壹件包裹從檳城送到吉隆坡。
　　從檳城到吉隆坡，說遠也不遠：只要三個小時車程就到了。送達時間更是給的格外充裕，三個半小時內送到就行。
　　王牌快遞員就是這樣：妳只需要給他們留下半小時的余裕，他們就足以拿來靈活應變。
　　但是壹路上不僅要跨過馬賊的勢力範圍，還要躲開荒人和佛家行者。
　　這些都不是好打發的家夥。要從他們手中完整無缺地通過，實力、勇氣、智慧、運氣都缺壹不可。
　　“那咋了？”二妮心想，“靠夭喔，世界上還有比快遞員更牛逼、更機靈、膽子更大的人不成？”
　　她壹邊想著，邊把防風鏡掛在領口，望著眼前破破爛爛的建築物。
　　壹座鐵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檳城的郊區，上頭掛著霓虹燈管組成的四個大字：“必達快遞”。
　　這是快遞櫃，二妮要送的快遞就在裏頭。
　　快遞櫃的金屬外殼映出二妮亮藍色的雙馬尾，還有顯得有些矮小的壹米五身高。
　　從外表看起來，二妮就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。
　　她有些厭惡地避開自己的倒影，卷起袖口，露出小臂上的紋身：壹個巴掌大小的二維碼。她把紋身對著快遞櫃晃了晃，櫃門應聲而開——說是櫃門，倒是比房門還要大上不少。
　　櫃門裏的快遞是個包裹在層層織物材料下的人形物事，上頭還貼著壹層層的封條。
　　“唔……從泛亞的濱海特區過來的？可真遠啊。”二妮搓著下巴繞著這人形包裹轉了壹圈，打量著上面的標簽。“唔……送到方氏五金店。好像在阿羅街？”
　　二妮走到包裹旁，把後背上的快遞架和包裹上的卡扣卡好。
　　呲——卡扣松開，包裹的重量把二妮壓了個踉蹌。
　　“有夠顛趴……這東西好沈啊。”
　　人型的包裹她送過不少：屍體、義體、閨中傀儡……二妮通通送過。但這麽重的，二妮也沒見過幾件。
　　她輕輕掂了掂背後包裹的重量：“賽您母！得有個快兩百公斤了吧。”
　　二妮走出快遞櫃，在泥地上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。
　　是時候送貨了！二妮把十指交織，向前推直——剝剝的關節作響聲從手那傳來。
　　她把背後的包裹放上全地形越野車的後架——看起來倒像是壹個人向後坐在全地形越野車上。
　　二妮又細細檢查了幾遍包裹的固定和封裝，壹撐後座直接翻了上去。
　　發車！
　　血液湧上了二妮的大腦，整個人頓時興奮了起來。這種冒險本能，銘刻在每個快遞員的血管和心底。
　　二妮壹緊油門，全地形摩托車瞬時間向前狂奔而去，卷起的塵煙被拋在身後。
　　轟！車速來到每小時120公裏，迎面而來的風沙砸在她的護目鏡上，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。
　　二妮越過古代都市的廢墟殘垣、穿過荒原惡土的條條溝壑，周遭的景物從她的四周向後飛散——
　　煩人，太煩人了！
　　二妮很煩躁。因為她現在覺得，非常非常無聊！
　　馬賊呢？荒人呢？
　　剛剛還熔巖般湧動的血液現在好像通通變成了鼻涕，根本流動不開。
　　她摩挲著充滿電，熱得有些發燙的刀柄。右胳膊裏植入的經脈手三陽經感受到刀柄的熱度，不由得鼓噪起壹波又壹波的力量。
　　二妮把右拳狠狠攥緊，整個右臂頓時肌肉賁張成壹個可怖的形狀：
　　“剛升職的第壹單就這麽無聊？甘霖娘啦。”
　　她妮惡狠狠地打量著周遭寸草不生的荒野，搜尋著生物的跡象。
　　“咦？”
　　防風目鏡的鏡頭微微伸縮，自動調節縮放了倍率——
　　地平線的那壹端有壹道小小的黑線，跟旁邊逐漸隆起的料峭山脈相比格外顯眼。
　　哈，真棒！
　　二妮松開地形車把手，扭開兩柄環首刀的開關，閃亮的刀身倒映出二妮的獰笑：
　　“刀！幹活了！”
　　呲呲！電流從環首刀的刀刃上卷過，閃動起壹道道電光。壹陣失真的低低吼叫從兩把刀柄傳來：
　　“殺！殺！殺！”
　　智能模塊的語音合成功能有些劣質，但那種粗糙卻讓二妮更加興奮。
　　她捏起拳頭狠狠壹砸車把：
　　震耳欲聾的閩南語版嗩吶合奏《大出殯》猛地在車載音響上奏響，哀聲頓時響徹荒野之間。
　　“今天林北（妳爸）就要給妳出殯了啦！”二妮的腦袋隨著忽高忽低的嗩吶和鑼鼓聲狠狠點動，雙馬尾在迎面刮來的疾風中上下飛舞。
　　全地形越野車駛近黑線——
　　那是壹道拿著各種金屬廢料胡亂堆出的路障。
　　“停車！停車！把快遞他媽的交出來！”
　　路障旁邊鉆出幾個灰頭土臉的人，把土制步槍舉在頭頂揮舞著。他們連槍也不開上壹發——荒原裏子彈可是比槍還要貴上不少。
　　是荒人！他們是荒原上的流民。
　　雖然那道十來米寬的路障兩邊都是隆起的山壁，但以二妮的駕駛技術配上全地形車的性能，這些山壁也就是比廢棄的高速公路難開上那麽壹點。
　　真的是壹點點！二妮把手指在眼前比出壹斷小小的間隙。
　　但是——為什麽要繞開呢？
　　她右手壹轉車把，左手壹擰剎車，前剎車鼓裏的剎車片瞬間遏住車輪的巨大轉速，伸縮架帶動右前輪猛地往下壹撐——
　　騰！
　　剎止的巨大慣性讓全地形車瞬間拔起，騰空壹人多高。它在空中翻出壹個半圓弧度，輪胎正對著荒原陰雲密布的天穹。
　　刷——
　　全地形車倒著掠到了那幾個攔路打劫的荒人頭頂，二妮防風目鏡裏映出他們上下顛倒而又驚駭欲絕的蠢笨面孔。嘻嘻！壹幫傻子！二妮笑了，環首刀從每個荒人的脖頸劃過——
　　咚！
　　全地形車穩穩落地，沖擊力炸起地上的沙塵土石，繼續向前狂奔而去。身後幾個荒人的頭顱四散飛起，頸動脈噴出的血液帶起“絲絲”的聲音。
　　颯！
　　二妮兩手手腕壹抖，兩柄環首刀面沾上的血液被她壹甩而出，灑進荒原的狂風裏。
　　“抗議：二妮，我身上好臟。”左邊的環首刀發出壹聲抱怨。
　　“附議：二妮，下次請打開高壓電。”右邊的環首刀輕輕應和。
　　“歹勢歹勢，下次壹定的啦。別那麽啰嗦！”
　　二妮把兩柄刀插進車上的左右充電口，心滿意足地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