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7章 十惡不赦(三)
賽博劍仙鐵雨 by 半麻
2025-3-30 2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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雙螺旋妙樹——無論是作為它衍生物的螳螂、新與阿塔拉,還是以神經叢網與逸散在空氣中的信息素為主體的血肉聯網……
歸根結底,都是其受主對現實的認知、所出現在物質世界裏的倒影。不管是來自於方白鹿,亦或是西河少女:長生之道便是如此微妙且玄奇的工具——某種程度上來說,它混淆了心靈與現世之間的邊野,使得人類可以將所思所想、以壹種經過扭曲的形式重現在這塵世之間。
這本質,與人類認知天地運行規律並總結後、所制造出的其他工具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:僅僅是越過了漫長的工序周期,以極致的便利、將生成的結果給予到物主的手中。
人類的心靈本就混沌、如同風暴中的海域——而這景色經由某種手段在人間重現後,自然同樣裹帶著那股歪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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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需要預先的情報搜集、任誰也能發覺馬尼拉其中隱藏的異常:
剛剛沿水路抵達馬尼拉不久的新,也體會到了空氣中的危險氣息——這種不安來自於未知:對於平日裏常常浸泡在信息之洋的人來說,網絡的幽閉便代表了盲目。
就算是僅僅只在吉隆坡重建中、逐漸依賴上現實和數據擠壓出的狹間的新,也不由得被這股憂慮包裹。
另壹種可能性,逐漸由新的胸中萌生:
那顆屬於方白鹿的頭顱,是否已經在這不知究竟的變故中、被損毀去了呢?
而那依附與頭顱裏的長生之道,可能也落於他人之手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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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行,不行!”
這些許的不祥想法、剛剛在腦海中浮現——新就已無法忍耐心胸中幾欲暴漲的焦急。哪怕他心中無比確信雙螺旋妙樹帶來的堅不可摧和與世長存,但新仍然對那些許的可能性、感到恐懼和惶急:
“妳不能死!”
雙螺旋妙樹是唯壹的解藥——唯壹能夠使阿銅再次獲得自由、重新誕生在這世界之中的祈願機器。而方白鹿便是其在人世間的宿體:他與新之間的聯系,讓新得以避開前世的宿業、也能利用這股龐大的力量。
經過這漫長又短暫得共同旅程,與自身的獨特經歷——使得新能夠理解方白鹿。雖然僅僅是些微,但他們仍在相處之中互相塑造了彼此:
也正是因為如此,他並不如常人意義上的那樣、在乎方白鹿本身的生死——雖然新也關切方白鹿的安危,但他更擔憂長生之道是否會因之失落。
因為:死亡並不是個體存在的終結……那些得不到實現的心願,或許才更加符合鬼魂的定義。
新就是如此看待自己、與他人在這世上的存續。
死生之上,還有更加重要的事:完成自己想要的願望——就算是自己無法看到它完成的願望。
方白鹿完成自己的心願了嗎?或許有些自私,但新還是將其放到了壹旁:對他來說,現在僅僅只有自己的願望才最為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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撲通!
奔跑了許久的少年——單單從新的這具身軀不過才數月的生命歷程來計算,或許用嬰兒進行稱呼會更加準確——終於第壹次地摔倒在地:他踉蹌了幾步,終究沒有止住身體前沖的勢頭。
這並非由於腳下還有他未曾發覺的陷阱,而是因為饑餓和口渴、以及接憧而來的無力——這兩種人類最本能的需求,以新從未體驗過的烈度、洶湧地在他的身體之中燃燒。
由雙螺旋妙樹的召喚而起,在新身體中所出現的那些變化——無論是腦組織和神經系統、亦或是再次恢復了作用的犁鼻器與副嗅球……它們的產生並不是毫無代價。
他太餓了:來自體內的無由變化,正在劇烈燃燒著;消耗著新身體之中的熱量和營養。
……
新能感覺到手臂傳來的萎靡、力量愈發微小——這種損耗遠遠超過高強度的運動,正將肌肉和脂肪作為儲備糧、同時燃燒吞吃下去。
新稍稍放緩了腳步:袋裝的營養液被他扯出口袋、按在嘴前。
他大口地吞咽著,兩手攥成拳頭、把最後壹點壹滴營養液擠出透明的袋子——接著又把嘴湊上營養液的噴口,用牙半咬半擠、腦袋後拉、將最後些許液體吸出袋子。
叮!
新把手探進背包,又提出壹袋沒有貼著任何口味標簽的營養液——伴著壹聲輕響,新發現了那隨著營養液壹起被帶出背包的小小光點。
……
啪!
還沒等它落地、新便將它於半空中截去,捧在手心——劇烈且灼燒的饑餓似乎在此刻停滯,就算營養液被這劇烈的動作而打翻,他也沒有再多看上壹眼。
那是壹塊細小的鐵塊、漆皮已然從表面脫落,看不出原本的色彩;露出在外的、滿布銹蝕的基底粗糙不堪,似乎只是隨處可見的垃圾。
但在鐵片的兩側被人溫柔且細致地手工打磨,刮出稍稍有些歪曲的發亮弧線與形狀——那是個並不完美的“∞”符號:無論它曾經的意義為何,現在的新馬來西亞人又賦予了它“長壽、再生和平安”的含義。
畢竟,生命應當是無限的——這是許許多多人對自己、與親近者的期許:符號總是被賦予更多、更新的意義;如同人類本身的變化與生長。
……
在鐵塊的兩邊,開有細細的小孔:發亮的鏈條從中穿出,將這片鐵皮的碎塊圍繞;使得它可以被掛上脖頸。
這是壹條項鏈……手制的吊墜——作為材料的鐵片來自於阿銅的“殘骸”:那已然無法運動的、癱瘓的天官軀體。阿銅在還沒有徹底喪失天官的行動機能之前,將“身體”的壹個小小部分、制作出了它。
遠隔遙遙的千裏,數據之海或幹涸或刮起風暴的現在——這是他與她之間唯壹的聯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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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用指腹摩挲著每壹點不平的凹凸,咯人的粗糙與光滑並存;他已太過熟悉這鐵片的形狀,以至於皮膚比雙眼更能認出它。
阿銅本想刻的是個“福”字:古老、樸素且傳統;可彼時她殘破的天官軀體已無法支撐稍稍復雜的工作——取而代之的,便是這個簡略的符號。
但這小小的鐵塊,依然成為了壹個足夠誠懇的護身符:新相信在冥冥之中,它有著衛護自己平安的些許效力——畢竟誠摯的心靈,便是祈願之源與心望所在。
新拾起打翻在地的營養液袋,重又放在嘴邊吮吸其中帶著塵土的汁液。他把營養液袋攥緊,手背因過於用力而爆起青筋。他要盡可能地吞下每壹點點營養、作為繼續前進的燃料——
“我要給妳身體……我會給妳壹具嶄新的身體。”
新並不擅長祝禱或求祈,他通常只會向自己許下心願——那便是諾言了:這是他許下的承諾,因此、新會將它完成。
如此,是承諾地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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