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神明不再

　　帕拉丁走到奇諾身旁，眼中滿是劫後余生的慶幸：“沒想到我們能在這次襲擊中活下來……”
　　奇諾把手伸入懷中摸了摸，發現攜帶的紙巾用完了，就把染血的匕首遞給帕拉丁，說：“統計傷亡，集中屍體，把它們燒掉，以防疫病擴散。”
　　帕拉丁掀起自己的衣角裹住匕首，將其擦得幹幹凈凈，這才遞回去，小聲提醒：“大人，我們沒有時間做這個，應該盡快撤離。天亮之前，馬匪必定會再次來襲。”
　　奇諾將匕首收入套中：“為什麽？”
　　“大漠馬匪信仰「馬王」，他們有個習俗——部落勇士死後必須由薩滿凈化，置放於聖堂過夜，第二天火化的時候才能回歸馬王的懷抱，馳騁於蒼穹草原。所以，除非潰不成軍，否則他們壹定會回來搶奪同伴的屍體。”帕拉丁看了壹眼慘不忍睹的單古，沈聲說，“更何況，他們達旦的弟弟死在了這裏。”
　　奇諾輕笑壹聲：“他們還挺虔誠？”
　　“虔誠個蛋。”盧戈扭了扭脖子，冷笑說，“這些馬匪以劫掠為生，見錢眼開。如果我有足夠的錢，我可以讓他們的達旦來O我的OO。”
　　奇諾翻了個白眼：“再說這些惡心的東西，我把妳舌頭割下來。”
　　盧戈撓了撓臉：“下次不會了……”
　　奇諾的視線從橫七豎八的屍體掃過，最後落在單古身上，瞳中若有深意：“把其他人的屍體集中燒掉，馬匪的屍體留在原地。”
　　帕拉丁壹楞：“妳想以馬匪的屍體為誘餌，對他們進行伏擊？但我們人手不夠，連同受傷的士兵在內，最多只剩下100人，哪怕伏擊也不可能打贏他們。還是撤退吧，讓後續援軍來處理這些事。”
　　奇諾：“要我再重復壹次命令？”
　　帕拉丁虎軀壹顫，趕忙低下頭：“對不起，大人，這就去做。”
　　在帕拉丁的指揮下，那些沒有受傷或輕傷的士兵從軍需庫找到壹輛輛推車，開始搬運屍體。
　　搬到最後，足足1500多具屍體被集中在了廣場，有希林鎮士兵，有平民，有上層疫區感染者，也有下層疫區疫獸。
　　馬匪的屍體則按照奇諾的命令，留在原地不動。
　　這時，奇諾身後傳來帕拉丁的顫音：“大人，他們……”
　　奇諾回頭，看到了兩具熟悉的屍體，壹大壹小。
　　拉莫斯和露卡終究沒有逃過這壹劫。
　　拉莫斯身上滿是刀傷，顯然是遭到馬匪追殺，被砍得血肉模糊。
　　露卡被拉莫斯護在懷中，傷處較少，但脖頸處有壹道致命斬擊，馬匪斬斷了她的頸動脈。
　　兩父女的屍體緊緊相擁在壹起，至死也沒有松開彼此，但在殘忍的戰爭中，至死不渝的親情渺如塵埃，改變不了任何東西。
　　露卡本該和同齡人壹樣有個美妙的童年，做壹只幸福的小天使，但她從懂事起就已身患疫病，被關在上層疫區，為了血療費用日復壹日工作，每天唯壹的閑暇時光就是擡起頭看天，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，世間所有多彩的東西都與她無緣。
　　她的人生已經這般不幸，悲慘的命運最後還是沒有放過她，帕拉丁只感覺氣郁心結，抽刀狂砍馬匪的屍體，嘶聲怒吼：“狗日的馬匪！幹！幹！！幹！！！”
　　“永遠不要憎恨妳的敵人，那會影響妳的判斷力。”奇諾與帕拉丁擦肩而過，走到露卡的屍體前，蹲下身默默看著她。
　　突然，奇諾發現露卡的手縮在胸前，緊緊握著什麽，他把她的手掰開壹看，是壹枚穿了繩子掛在胸前的銀月。
　　“至少，我現在知道了壹件事。”奇諾將這枚幸運硬幣放回露卡手中，琥珀色的眼瞳深邃如大海，“這個世界沒有神明。”
　　這麽多人裏，恐怕只有奇諾自己，還有帕拉丁知道這句話的含義。
　　奇諾起身，默默看著他們：“燒掉。”
　　士兵們從現場搜集到壹些殘存的大漠流火，跟木柴壹起丟進屍堆，扔上火炬。
　　焚天大火燃起，拉莫斯和露卡的身影漸漸被吞沒，再也看不見蹤影。
　　烈火埋葬了壹切。
　　燒完屍體，帕拉丁低頭說：“大人，屍體處理完了，我們快撤離吧，馬匪很快就要來了。剩下的事交給後續部隊處理。”
　　誰知，奇諾給了他壹個驚人的答案：“妳們走吧，我留在這。”
　　“大人？！”不僅是帕拉丁，盧戈等雇傭兵，以及其他士兵都驚愕不已。
　　奇諾背對著眾人，獨自望向東方的夜空：“我是希林鎮的民政官，會與這座城鎮共存亡。妳們離去吧。”
　　壹時間，帕拉丁只感覺渾身上下被電流擊中，他註視著奇諾的背影，只覺得這纖細的身軀是如此偉岸，讓他不自覺沈聲怒吼：“那我也留下！我和您死在壹起！”
　　【來自帕拉丁·瓊斯的尊敬：121】
　　“妳的忠誠我已知曉，離去吧，這是命令。更何況我也不是求死，而是有個計劃。”奇諾側過臉看向眾人，“我需要妳們離開希林鎮，然後去買點東西。”
　　帕拉丁站得筆直：“您說！”
　　奇諾：“妳覺得……什麽味道的沐浴精油比較好聞？”
　　帕拉丁壹頭問號：“啊？？？”
　　奇諾：“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？”
　　帕拉丁和眾人面面相覷，覺得奇諾是不是腦子壞了，這麽嚴肅的時刻問沐浴精油是幾個意思？
　　盧戈聳聳肩，補上話題：“我喜歡玫瑰精油，用這個洗澡的女人讓我很有欲望。”
　　奇諾：“還有呢？”
　　盧戈抓了抓頭：“額……我自己很少用精油，我只能告訴妳，跟用過薰衣草精油洗澡的女人睡覺，會睡得很深沈。如果她用薄荷精油洗澡，會很提神。如果是草莓精油，會讓人感覺很有幹勁……”
　　奇諾：“那就都買吧，還有香皂，也買點。這就是妳們的任務。”
　　盧戈張了張嘴，欲言又止，最後沈聲說：“為了尾款，我會照做，但我對妳的理智表示懷疑。”
　　盧戈等人離去後，帕拉丁停留在原地，目光復雜地註視著奇諾的背影：“我不明白……”
　　“我也不明白。”奇諾在單古巨大的屍體前蹲下身，歪著頭自言自語，“妳說，他是怎麽吃成這麽胖的？都有三四個我那麽大了。我的體質比較奇怪，怎麽吃都不會胖，我其實很想長得高大壹點。”
　　“大人？”
　　“對了，帕拉丁。”奇諾起身，言語中若有深意，“買東西的任務交給盧戈他們吧，我有另壹個任務交給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