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五十五章 至暗前夜

　　殘夜即逝，破曉將至，壹切都浸在朦朧中，東方升起的朝陽沖破黑暗天幕，點綴著這片古老的土地，將悲風城照耀出勃勃生機，讓人不禁迷離。
　　盧戈站在城樓最高處凝望遠方，充滿活力的朝陽倒映在眼中，卻始終照不亮那抹灰暗與深邃。
　　因為他知道，再美的天象在此時都是虛妄。
　　時至清晨，換崗的時間到了，昨夜的哨兵拖著疲憊的身軀離去，迫不及待要沈入夢鄉，新的哨兵攜帶武器與望遠鏡站到城頭，接替了守護同伴的職責。
　　“盧戈大人！”突然，甜甜的呼喚聲從盧戈背後傳來。
　　盧戈回頭看了過去，壹個稚氣未脫的少女穿著作戰服站在那裏，微微晨風吹拂著她潑墨般發絲，細膩的面頰顯現著蘋果般可愛的淡紅色，壹如新生的太陽般充滿朝氣。
　　此前起義軍人數眾多，要認全每個人是不可能的，不過這個少女盧戈有印象，她的名字叫“露塔”，是第壹批通過考驗、進入獨立空間參加武裝訓練的奴隸，壹直以來刻苦勤奮，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。
　　盧戈對她點頭以示問候，說：“不要叫我大人，妳已經不是奴隸了。”
　　露塔眨眨眼：“那妳呢？妳現在還是奴隸嗎？”
　　盧戈莫名奇妙地說：“我當然不是。”
　　露塔笑著說：“可妳還是會稱呼‘奇諾大人’啊。”
　　盧戈被整無語了：“那是壹種發自內心的尊稱！”
　　露塔的語氣頗為頑皮：“我對妳也是發自內心的尊稱～”
　　盧戈沒好氣地戳了壹下她的額頭：“說不過妳，行了吧。”
　　露塔笑嘻嘻地站到盧戈身邊，她拿起望遠鏡遙望著地平線盡頭，聲音也沈了些許：“王國軍隨時可能發起進攻，對嗎？”
　　盧戈：“是啊。”
　　露塔：“盧戈大人，妳怕不怕？”
　　盧戈沈默了壹會，喃喃說道：“也許吧。”
　　“我壹點都不怕！”露塔看著遠方，朝陽在她的笑眸中熠熠閃耀，“因為，我已經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。”
　　“活下去的意義？”盧戈嘀咕著。
　　露塔嘆了壹聲氣，語氣有些惆悵：“在很小的時候，我就在思考壹個問題——我為什麽活著？”
　　“我作為奴隸，生活單調且重復，每天睜眼就被趕著上工，壹直幹到晚上倒頭就睡，壹覺醒來又是完全相同的壹天。”
　　“我所創造的東西，不管是種出來的糧食，還是編織出來的手工品，都和我無關，每天所能獲得的報酬僅僅是可以多活壹天的口糧。”
　　“我的存在跟沒有生命的工具壹樣，就像農田裏的壹把把鋤頭，哪天被那些貴族老爺用壞了就換新的……世間的壹切紛繁都不屬於我，既然如此，我活著還是死了似乎沒有區別。”
　　露塔伸出手在面前啟張，五指微微合攏，仿佛是在觸摸指縫間灑進來的陽光，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：“直到加入起義軍，我才找到了問題的答案。”
　　“這麽說也許很矯情——我活著，是希望能改變這個世界。我不想這片土地上再有誰和曾經的我壹樣，生來卑賤，低人壹等，我不想再看到世間再有壓迫與剝削。”
　　“哪怕這條路很困難，很漫長，充滿鮮血與犧牲，但這都是有意義的，因為這是為了我自己奮鬥，為了我的同胞、為了我的後人奮鬥。”
　　“起義軍教會了我自由與平等，也讓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，所以我壹點也不怕，就算這場戰爭失敗了又如何？歷史註定銘記這壹切，我們是作為自由人，為理想而戰。而不是作為奴隸，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手中……淪為工具！”
　　從始至終，盧戈都只是默默看著遠方，那雙眼睛宛如死井中的黑水，毫無生氣，沒有半點波瀾。
　　“也許吧……”他呢喃著。
　　……
　　霜天25日上午10：37分，隨著遙遠天際響起此起彼伏的號角聲，四百多萬王國軍在十二個方向集結，開始發動總攻，悲風城攻防戰正式打響。
　　從城墻遙遙望去，戰場景象盡收眼底。
　　以悲風城外十五裏為伊始，王國軍方陣猶如地毯般在地面延伸著，月桂花王旗懸掛在如林的旗桿之上，迎著晨風徐徐飄揚。
　　布置在最前方的是重型攻堅單位地行龍騎兵部隊，他們披著極耐打擊的全封閉重鎧，身下地行龍時不時爆發出暴躁的吼聲，毫不掩藏對殺戮與鮮血的渴望，那壹桿桿巨大騎槍折射著穹頂烈陽，似有火焰在燒，卻帶來了死壹般的冰冷感。
　　與地行龍騎兵壹同推進的是重械部隊，各種攻城器械猶如小山般此起彼伏，更令人心寒的是，其中包含了大量天外武器，都是此前擊潰起義軍後收繳的軍械。
　　重機槍，戰車，火炮……各種各樣的先進武器與本土重械混雜在壹起，陽光落在金屬表面盡數折射，仿佛要將整個天空點燃。
　　所有這些部隊的上方都湧動著壹層層能流，顯然是魂術師隨軍布下的屏障，用以抵禦遠程打擊。
　　以這些屏障的強度，哪怕悲風城起義軍發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，恐怕也很難將其直接擊穿。
　　防守悲風城的起義軍氣氛壓抑、肅殺，卻並沒有絕望，因為盧戈在戰前告知了他們壹件事——奇諾正在獨立空間中準備壹樣秘密武器，炙熱天火！
　　關於“炙熱天火”的傳說，只要是生活在多古蘭德的人都有所耳聞。
　　在那久遠的上古紀元，即使是傳說中的「眾神之長」太陽王，都難以抵禦來自天外來客的炙熱天火。
　　起義軍戰士毫不遲疑地堅信，只要威力足以弒神的炙熱天火灑向戰場，多古蘭德百萬大軍將灰飛煙滅！
　　盧戈屹立在城頭，對著後方將士振臂怒吼著：“3天！奇諾大人需要3天的準備時間！只要我們撐過這3天，炙熱天火從天而降，所有膽敢與我們為敵的王國軍都會被消滅！”
　　“這些可憎之人會後悔與我們為敵！他們會像當年定下鐵律壓迫妳們的太陽王壹樣，在恐懼與絕望中死去！”
　　“起義軍將士，聽我號令，堅守悲風城3日！準備迎敵！”
　　悲風城中爆發出了炙熱的戰吼聲，士氣節節攀升，幾欲穿透雲霄，每個人都迫切期待著炙熱天火的到來。
　　然而，整個悲風城只有盧戈壹人知道，沒有什麽所謂的炙熱天火，甚至連設在指揮室的那處獨立空間都是空的，完全是為了欺騙眾人留下的障眼法。
　　3天之後，無論斬首行動是成，是敗，都不會有人來救悲風城。
　　這裏的所有起義軍都將死去，為了奇諾以及他背後那個更高遠的野心，永遠死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