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五章 漫長告別

　　奇諾從腰間又取出另壹把匕首交給白，然後握著她的小手，將匕首刃尖抵在飛哥的臉上。
　　奇諾：“他的命，是妳的了。”
　　白茫然地握著匕首，壹會看看飛哥，壹會看看奇諾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　　看著這樣的白，奇諾有壹瞬間遲疑了。
　　他自問，想看到什麽樣的答案？
　　大多數情況下，原料都是先送往加工倉庫，經歷好幾年的雕琢才會“開刃”，邁向蛻變，最後在叢林法則的最終試煉裏活下來，成為加工者。
　　而像現在這樣進度過快，對精神層面產生的沖擊絕對是摧枯拉朽的，有不少優質原料就是在雕琢之時折斷，成為廢品。
　　奇諾自問，自己6歲的時候也沒接觸過這種事，他第壹次開刃是8歲，現在用超過自己的標準去要求白，真的合適嗎？
　　但他馬上要回主世界，沒有時間了，必須給白上這最後壹課。
　　幫幫她吧。奇諾心想。
　　奇諾握住白的手，按下。
　　“哧……”
　　飛哥不停慘叫，本能地握拳揮向奇諾，卻被壹擊膝撞頂得再無力反抗之力。
　　“哧……”匕首再次揮動，空中交織出淩亂的紅色線團，奇諾刻意調整了傷口角度，讓血灑在白的皮膚上，紅白二色交織纏綿，淒美得令人心憐。
　　漸漸地，飛哥沒了動靜，倒在渾身是血的白面前。
　　“記住這種觸感。”奇諾默默地說，“待妳接受雕琢之時，它比什麽都管用。”
　　然而，白依舊沒有任何反應，若非身上傳來的溫熱觸感，真的會將她當成壹具斷了線的人偶。
　　奇諾皺眉：“白？”
　　他等待了許久，白壹動不動，連心率都未變化。
　　奇諾驀然意識到，可能是白承受不住這場面，陷入了心理崩潰的狀態。
　　刃折斷了。
　　壹時間，奇諾很是後悔。
　　還是過頭了嗎……
　　太可惜了。
　　好原料毀在自己手上，此中曲折，心緒紛亂，恐怕只有奇諾自己才品嘗得到。
　　奇諾閉上眼，輕聲嘆息著。
　　無言。
　　奇諾拿回匕首，為白刮掉臉上的血垢，再用清水為她細細擦拭。
　　至少讓她走的時候幹凈壹些吧。奇諾心想。
　　幫白洗完臉，奇諾走到她身前，匕首抵在脖頸大動脈的位置。
　　就在他打算殺死白，結束她孤憐悲哀的壹生時，意外發生了。
　　白的唇角忽然揚起，微笑曲線猶如花瓣搖曳間的壹層漣漪，化作夢之海滴落的凈水，這是壹種難以用語言精確形容的美。
　　追求至高藝術的加工者被眼前的美所震撼，奇諾僵在原地，呆呆地盯著白微笑的臉，他失神地問：“妳為什麽要笑？”
　　白眨了眨眼睛，打字：“妳剛才殺他的時候，就是這樣笑的。”
　　眼前的視線虛妄又縹緲，時間忽快忽慢，似才過幾秒，又似已經流轉千年，當奇諾再回過神，驀然有壹種恍如隔世感。
　　琥珀色與瑰紅色交錯，奇諾俯身到白耳邊，聲音中燃燒著從未有過的狂熱之火：“妳會成為我最鋒利的刃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加工倉庫。
　　“呦～諾寶，半個多月不見，這孩子居然被妳養得這麽白白嫩嫩。妳幹脆別當加工者了，當個全職奶爸每天帶娃不香嗎？”疇昔正在玩白的臉，將其揉成各種形狀。
　　白有些不耐煩，但眼前這個人和奇諾關系很好，她也只能忍住咬人的沖動，任其揉來揉去。
　　奇諾正在跟執鞭者交流，為了避開白，他們來到了角落。
　　執鞭者：“妳想讓她加入這裏？”
　　奇諾：“是的，開過刃了。”
　　執鞭者：“這麽早？！”
　　奇諾：“但她很多東西都還不會，需要妳教。”
　　執鞭者：“我這裏的原料都受過訓練，她剛進來會很吃虧。我幫她開個後門？”
　　奇諾：“不用，正常訓練，不要特殊待遇。”
　　執鞭者：“知道了，我盡力。我會把當年教給妳的東西都教給她，但她能不能活到最後，我不保證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奇諾看了壹眼時鐘，“時間差不多了。我在我的車上裝了定位器，半小時後，讓人跟著定位去找車。”
　　執鞭者點頭，沒有多問。
　　奇諾走到白身邊，牽著她往外走：“走吧，還有最後壹個禮物給妳。”
　　疇昔賊頭賊腦跟在後面：“禮物？諾寶，有沒有我的份？哎！別走啊！隨便給幾個億就行，我不嫌少的！”
　　現在已經是深夜，邁巴赫駛出倉庫，披著夜幕與群星，行駛到了郊外曠野。
　　星光月色在夜空中纏繞彌漫著，它們從壹側天涯出現，蔓延到另壹側天涯，仿佛在蒼穹上構建了壹個璀璨的宮殿，靜靜照耀著這座城市。
　　白從車窗探出頭，看向四周，不知道這裏會有什麽禮物。
　　“白，擡頭。”奇諾露出神秘的笑容，拿出手機發了壹條訊息。
　　白擡起頭，仰望著無涯夜空，月光落在她身上猶若精靈舞動，濺起純凈潔白的光輝。
　　“咻咻咻——”煙花從地平線升入蒼穹，時而濺起的暗金色的大雨，時而化作熾盛流光躍遷，天空亮如白晝，仿若無數星塵撲面而來，又迅速雕零，華麗謝幕。
　　煙花壹發接著壹發，夜色中的雲端染上焰火，綻放起絢麗的光芒，殘留天幕的壹道道短暫痕跡，宛如宇航者窗外飛速流過的星海。
　　東風夜放花千樹，更吹落、星如雨。
　　白失神地望著天空，眼裏滿是憧憬的光，沈浸在奇諾為她構築的童話世界裏。
　　煙花持續了二十多分鐘，最後壹輪煙花落幕時，車載音響也傳來婉轉的歌聲：
　　不要問我從哪裏來。
　　我的故鄉在遠方。
　　為什麽流浪。
　　流浪遠方。
　　流浪。
　　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白閉眼傾聽著歌聲，仿若化作無處不在的量子幽靈，漂浮於茫茫世間，躲藏進夕陽落日的余輝，遊蕩在湍湍小溪的水流，穿梭於燈紅酒綠的都市，燃燒為灰燼，不朽於泥土，在風中，在雨中……
　　煙花消逝，歌聲落定，茫茫郊外宛若人間凈土。
　　白睜開眼，驀然回首看向奇諾。
　　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，唯有燈火闌珊倒映在她的瞳中。
　　白擡頭看向無人的宇宙深空，仰望夜幕與群星，孤獨地等待著，等待壹個已經消失，不知何處才會再出現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