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11章 堪當大任

　　銀杏樹下，嶽羽身周，壹藍壹紅兩道氣息，如龍般盤繞身周。
　　那因熔煉混沌真水與混沌精焰，而暴增的玄冰離火真氣，不受控制的外溢於外。
　　使這天意府內，壹半化為冰雪世界，另壹半，則炎陽如火。
　　而此刻在嶽羽身旁，還有數百人影，正是神情專註肅穆，靜靜傾聽著嶽羽講道。
　　大半都是面透迷醉之色，剩下的幾人，也是眼神凝然。仿佛樹下那廋弱少年的聲音，是世間最美妙不過的仙樂壹般。
　　因是為自己門下，傳經授道，嶽羽講法之時也就盡量不那麽雲山霧罩。深入淺出，言簡意賅。若有人面現不解之時，更會停下詳加解釋壹番。務必令這些廣陵宗的真正精英，能夠領悟。
　　農易山與宮智幾人，坐在最前排。定神聽講之余，面上更浮現處壹絲絲微不可覺的驚容。
　　連續近百次講道之後，這廣陵眾人，較之第壹次聽講之時，幾乎心神失守的情形，其實已是好的太多。
　　不過每當此刻時，眾人胸內，卻仍不免壹陣心潮起伏。
　　嶽羽對道的理解，顯然已到了極致，接近到了道之本源。而本身積累的氣運與功德，也積累到巔峰境界。
　　壹言壹語，俱為天地之憲，規法天地！
　　——這絕非是虛言，而是事實如此！此刻嶽羽口中，每吐壹字，都可使天地呼應，靈力震蕩。
　　即便是大道法則的理解，有所偏差，也可使億萬裏的天地法則，向嶽羽所認知，或者所願意認可的‘大道’所靠攏！
　　這等境界，已遠遠超出了廣陵宗眾人的認知。僅僅數百年時光而已，嶽羽的意念，已足可扭曲天道！
　　即便是傳說中，那些只在聖人之下大羅混沌太上金仙，怕也沒有這般力量。
　　北方安天玄聖大帝、中天紫微北極大帝，二帝合壹的力量，竟壹至如斯！
　　相較而言，那所謂的言出法隨，是不值壹提。
　　嶽羽講道，依舊是煉體為根基，神通為輔。不過在原本的基礎之外，卻也添加了不少內容，以九轉玄功、三垣真經、紫闕天章、鴻蒙劍典三者為主幹，河圖洛書與地書冥書、四九玄功、八九玄功、甚至無上魔典的部分內容為枝葉。
　　講演這天地大道的同時，也在梳理歸納著自己的壹生所學。
　　——若不整理，還不覺什麽。真正開始試圖將之融於壹爐時，才驚覺自己閱覽過的道典，實在是堪稱海量。
　　要將這些頂尖的先天道典，上億的道家典冊，全數融匯貫通，絕非易事。
　　幾乎每時每刻，嶽羽都能感覺自己的陣符造詣，又有進境。在這天意府內，近千載時光積累，在原本的基礎上，又拔高壹層。
　　對那河圖洛書，以及五行劍陣、鴻蒙紫氣的參悟，也有不小進境。
　　虛空畫圖，凝聚靈光，構出壹張後天六十四卦圖，正講到最後壹個卦象未濟之時。
　　嶽羽卻驀地心念微動，看向了上方。只見那懸於半空中的血繭，隱然搖動。
　　最開始時，還只是微微震蕩，而後整個天意府世界，亦是開始了陣陣靈力波潮。血色靈繭的外圍，產生無數裂痕，不斷的蔓延伸展。內中龐大的煞力，直溢於外。
　　嶽羽更能清晰感知，那演天珠外，正壹點點的紫色雷光聚集而來，將演天珠牢牢包裹。
　　甚至便連那正潛心聽講的廣陵宗眾人，亦有所覺。紛紛驚醒，驚疑不定的，望著上方。
　　“——總算來了！”
　　嶽羽目內，不由是精芒微閃。等待千年，這戰雪，終到破繭而出之日。
　　片刻之後，卻又定下了心神。那血色靈繭雖有裂紋，真正渡劫，卻仍需壹些時日。
　　取出那鎮世鐘，直接壹晃。那浩蕩鐘鳴，立時便使走神的眾人，滿然壹醒。
　　“——此卦名曰未濟，離為上卦，坎為下卦，火在水上，難以濟物，謂之未濟。火在水上，離上坎下，而中互既濟。而未濟之終可以為既濟者，金木之為用亦不小也——”
　　“卦象所示，乃事未成之時，君子以慎辨物居方！”
　　洋洋灑灑，詳加解釋壹番。見眾人面上，皆無不解之色。嶽羽才微微頷首，將手中的鎮世鐘收起道：“今日講法，便到此為止！這剩余時光，爾等也不用再來此間聽道。在這天意府內，盡量領悟所得，精進修為——”
　　“陛下！這是為何？”
　　農易山不由微微挑眉，在這天意府中。每過十載，嶽羽便會開壇講法十日，已成慣例。十日講道，十年靜參。千載時光，剛好百次，使眾人受益匪淺。更知此是難得之機，都是壹意苦參玄奧，盡量築穩根基。
　　——能夠聽這幾乎直追聖人的大能講法，即便在那洪荒之內，只怕也是可遇不可求。
　　更何況，是如嶽羽這般，毫不隱晦，絕無遮瞞？
　　——這突然停止，莫非是因何變故？
　　不止是農易山，便連昌冰鴻幾人，也是面帶不解的齊齊望來。
　　嶽羽壹陣搖頭，笑著解釋：“這千載時光，吾所傳之道，已接近妳等極限。若能勤加參習，太清玄仙的位業不在話下——”
　　見農易山幾人的面上，依舊是面露遺憾之色。嶽羽不由無奈道：“此非妄言，再聽吾大法，於妳等確然是無益有害！最近時日，妳等可有心浮氣躁之感？”
　　見眾人面上，都是壹驚，面色蒼白。嶽羽毫不意外，徑自是微微壹笑：“吾在這混沌海停留，既是為等雪兒，也是為廣陵宗。千載修行，汝等的修為。已足可在洪荒之內，站穩跟腳。近日吾便離此而去，返回洪荒，那時諸事紛擾，必定再難分心他顧，若要開壇講法，至少也要萬載之後！我廣陵宗來自下界，除我與淩霄祖師之外，都未沾因果，又有聖人庇佑。只需閉門自守，這洪荒殺劫，便與爾等無關。廣陵日後如何，都要看列座諸位，嶽羽自此之後，只怕都是無法分心顧及宗門。除非有壹日，能超脫天道——”
　　說到最後幾句，宮智莫君等人，都是再次壹陣肅然。面面相覷了壹眼後，都是齊齊躬身壹禮：“謹尊先任掌教法旨！”
　　昌冰鴻卻微微皺眉：“淩霄祖師與陛下，皆是廣陵宗之人。這關系怎可能撕扯得開？所謂壹榮俱榮，壹損俱損。兩位若然敗落，我廣陵也必定衰敗。此刻當齊心協力之時——”
　　“本是撕扯不開，不過若有聖人插手，自然能護得廣陵平安！我與淩霄祖師，也會盡力為廣陵宗，謀壹退路！”
　　嶽羽微微搖頭，直接將昌冰鴻的言語打斷。然後直視對面，那同樣是眉頭緊凝的農易山道：“再說以妳等如今修為，又該如何能助我與淩霄祖師？百年之後，我身邊諸人中，那時能稍助我壹臂之力者，除了戰雪之外，便只有月如、敖慧與騰玄三人。便連初三，那時怕也極其勉強——”
　　這番言語，話說的直白之至。農易山與昌冰鴻幾人，皆是面色蒼白如紙，毫無血色。壹時無語，知道嶽羽言語，雖是令人難受，卻也是事實。
　　此刻也忽而升起壹股明悟，知曉嶽羽此刻，正是在安排後事。
　　已然是心誌決然，要了斷壹切牽掛，壹意超脫那鴻蒙之道！
　　壹旁初三，卻是壹臉氣鼓鼓的模樣，滿眼都是不服之意。只有柳月如，是神情微怔，面上全是意外之色。半晌之後，才又浮現出壹絲欣喜不安。
　　這杏樹之下，沈寂了足足片刻。農易山這才當先站起，朝著遙遙嶽羽壹禮。然後是壹聲嘆息，化光而去。
　　而其余諸人，也莫不如此，皆是神情復雜之至。知曉今日之後，有九成可能，再無相見之日。
　　——要麽是嶽羽斬破天道，要麽便是身隕道消，絕無其他可能！
　　而壹旦超脫，恐怕那時的嶽羽，也不會在這洪荒之中停留太久。
　　世人以為這大千世界，便是空間之極。可那開天的盤古，卻又是從何而來？總不可能是如傳說中，在壹片虛無中，自然誕生的聖人？
　　或者那洪荒之外，還另有玄機？
　　僅僅片刻。這銀杏樹下，便只剩下了初三與柳月如二人。沈寂了片刻，柳月如才遲疑著開口道：“師尊，月如這千載以來，雖得師長之助，直入玉仙巔峰之境，也窺得壹線金仙魂印的門徑。可以弟子的推算，百年之後，月如最多也只有真仙境而已。那時只怕無能相助師尊——”
　　嶽羽不由啞然失笑：“這幾百年來，妳可曾見師尊對妳有過誑語？”
　　見柳月如猛地如撥浪鼓般，搖晃著螓首。便又壹點頭：“這便是了！師尊既然這般說，自然是有辦法！”
　　話音落時，看向柳月如時，卻多少有些異樣。廣陵宗諸人中，真正在幾十年內，將那紫闕天章全數參悟通透，加以實用的，便只有柳月如壹人而已。
　　五行靈體，還有這般的絕世天資，也難怪會受天嫉。
　　他身邊諸人，確以此女的資質為首，便連戰雪，也遠遠無法企及。
　　而在下界二百載歷練，也足可交托大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