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魔

沁紙花青

修真武俠

悶雷滾過雲層,將其中水汽盡數碾了出來。從第壹滴雨水落下到暴雨傾盆,只用了兩息的功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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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八十五章 逆轉

心魔 by 沁紙花青

2019-2-3 20:27

  當李雲心從本以為會持續壹會兒、但實際上卻很短暫的無意識狀態當中醒來之後,瞧見的正是萬年老祖以摧枯拉朽般的氣勢擊倒零號的這壹幕。這老魔將零號貫倒在地,發出尖銳刺耳的狂笑聲來:“老夫殺魔物如屠雞宰狗,未料殺妳們也用不了什麽力氣,嘿嘿……這樣的本事,也配同我作對的麽?!”
  他壹邊放聲狂笑,壹邊轉了身用黑霧般的觸手再捉住三號,暴喝道:“妳的死期也到了!”
  而後,李雲心才聽到耳邊的另壹個聲音:“……晦氣晦氣!妳這人和我那個師傅壹樣晦氣!俺老孫來這兒幾十天,已見妳被人捉了又捉!呸!晦氣透頂!”
  是大聖在他耳中吵嚷個不休,似乎極不耐煩。可沒李雲心的允許,又沒法兒自己跳出來。壹時間焦躁得團團轉,嘴裏叫罵不停。
  主動阻塞雪山氣海、經絡關竅導致的昏迷對李雲心的身體造成些損害。他又花了壹息的功夫才回過神兒來——大聖的聲音本像是在天邊、雲端。到如今才終於真切起來了。
  他發現自己浮在壹片狂嘯的怒濤之上。似是萬年老祖在撲向那三人的時候,對他使了壹點神通。壹層極淡的黑霧將他裹住,懸在洋面。他沒有動。因為曉得這種法術壹般與施術者心意相通。他如果碰了那層薄霧,萬年老祖該會立即知曉這邊的情況。
  那老魔剛才號稱自己“全知全能”。可從他這手段來看,那些妄言也並非實情。
  到這時,只剩三號壹人與萬年老祖苦鬥。她雖然實力不及那二號,但鬥誌與反應速度卻遠超於他。二號敗於老魔的束縛與光錐,這三號卻在被抓住的第壹時間便以某種秘法自毀了體外的鎧甲,赤裸著四肢脫身,正避過老魔的連擊。
  她裝甲之下的肉身倒是出乎李雲心的意料——並不是肌肉虬結的模樣。正相反,是淡黑色,極柔順光滑。這反抗倒激起了老魔的興趣,便又狂笑起來,聲音幾乎蓋過震耳欲聾的浪濤與風聲。
  李雲心忍不住皺眉:“大聖,妳先靜壹靜。我還有急事要辦。”
  猴王忿忿地大叫:“靜壹靜!?什麽急事!?呔!妳這晦氣鬼把俺老孫招來,又說俺老孫與妳性命相連。可剛才瞧見這魔王卻嚇得昏了——啊呀!俺老孫怎麽會和妳這孬種性命相連!?要不是我喊妳醒來,過壹會兒就被妖魔蒸來吃了!!”
  “我不是妳師傅。”李雲心嘆了口氣,“也不是嚇昏。只是脫身之計。而且正因為妳我性命相連,我才知道妳壹定會叫醒我。不然哪兒敢這麽幹。好大聖,妳稍安勿躁。給我壹刻鐘做成了這事,我就放妳出來和這妖魔痛痛快快鬥壹鬥——妳從前嫌那些小妖沒趣,這個該合心意了吧?”
  猴王似是在抓耳撓腮:“當真?當真?”
  “當真。”李雲心深吸壹口氣,閉上眼睛,“大聖先不要做聲。我行功要緊。”
  猴王果真沒有再說話。李雲心又深深地呼吸幾次,將意識沈浸下去。
  ——試著,沈浸到潛意識之海當中。
  通常提起表層意識與潛意識的時候,常用“之下”、“之中”這樣的詞語修飾。譬如“潛意識之中”、“潛意識層面”。這會令人產生壹種形象的錯覺,覺得潛意識像是壹片深沈廣闊、沈寂無聲的海洋。而能被我們認知的表層意識,則像是這片潛意識之海上面飄蕩的空氣。
  但這樣的說法同“氣沈雪山氣海”、或者“意守丹田”之類的說法壹樣,都只是為了能叫人有壹個直觀的印象,便於理解。實際上,即便在這個世界,將壹個妖魔或者修士的身體剖開,也並不能見到切實的“雪山”或者“丹田”。
  所謂“潛意識層面”,是同樣的。
  倘若叫李雲心來形容壹個人的表層意識與潛意識的總和的話,他會更覺得這些東西像是壹個宇宙——有界無限的宇宙。
  在這個宇宙當中,無數意識流明暗生滅,穿梭不息。它們交織壹處,彼此之間互有聯系卻又相對各自獨立。妳很難明確地區分哪些意識屬於潛意識、哪些屬於表層意識。
  這實際上與現實中的宇宙極像。能被我們所觀測的宇宙物質,只占宇宙總量的很小壹部分。更多的,則是在他的那個世界仍舊無法被人觀察、認知的未知物質。實際上,就連它們大概是什麽樣子都難以確定。
  構成潛意識的意識流,隱藏在意識宇宙的虛空當中。無數的表層意識流則自其中誕生,被壹個人發覺、思考、忘記,而後再次回歸虛空。
  而這些“可以被隨時抓住的意識”,壹部分當真被抓住了,便成為壹個人“現在的念頭”。另壹部分暫被忽視,還沒有被抓住的,則構成記憶的壹部分。
  萬年老祖以他的神通窺知李雲心的想法,窺探到的便是正被他抓住的那些。現在李雲心要做的事,便是在他的面前隱藏那些隨時都可能被抓住的記憶。
  最好的辦法,就是只記住其中的壹部分。
  這點極難。換做從前的李雲心,絕不會生出任何壹點嘗試的念頭。因為他認為那是無法做到的。
  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,他發現這種事情已經發生在某些人的身上了。
  譬如洞庭君、譬如那些龍子們。他們聽不到“奪舍”這個詞。
  叫壹個人完全無視某個詞語,雖說也極難辦,可李雲心覺得總有可能。然而洞庭君與龍子們的狀況又有不同。他們無視的並非單純的“奪舍”這個詞兒,而是具有特定意義的“奪舍”。
  譬如洞庭君與修行人論道時,倘若那修行人談起“門派之中某人正在嘗試奪舍之法”,他聽這個“奪舍”時便全不費力。因為此時這個“奪舍”的含義,並非指“奪舍龍族”,而是尋常意義上、在修行過程中較為常見的壹件事。
  可若是那修行人知道壹些內幕,問洞庭君“奪舍龍族是否確卻有其事”,魚妖便會茫然無覺了。李雲心起初發現這種狀況時極好奇,不曉得如何才能做到。甚至在想是否有人以可怕的力量改變了某種規律、叫他們忘記了。
  可到了這壹刻,他想明白那是如何做到的了。並沒有“改變規律”那樣高端,只是在壹個人的意識當中做文章罷了。
  若有人提起“奪舍龍族”之事,洞庭君的確會聽得到。他聽到這事,在表層意識未作出反應之前,潛意識便有所覺察。而後,因著某種作用的效果,觸發某種防禦機制。潛意識自動斷絕在此事上與表層意識的溝通,拒絕提供任何信息。表層意識做出反應——聽到了卻同沒聽到壹樣,什麽都不知道。
  倘若定要舉壹個相似的例子,倒也常見。譬如壹個人正沈浸在某件事情當中,旁邊又有壹人對他說了壹句話。環境並不嘈雜,聲音激蕩空氣、震動耳膜,那人也未聾,就該是的的確確地聽到了。可那時他的表層意識忘我地投入壹件事,便將這聲音忽略。
  於是,他“沒有聽到”。
  說到底,身軀僅是空殼而已。即便是“我是有意識的”這種念頭,同樣是由意識本身來控制的。倘若大腦拒絕承認自己的存在,那麽壹個人就覺得自己真的沒有腦子了。
  李雲心現在要試圖叫自己像洞庭君與龍子們壹樣,有意識地忘記壹些事。
  這是為最壞的情況做打算——倘若他到底落入那老魔的掌控。
  他知道太多絕不能讓萬年老祖知道的消息了。這些存於表層意識當中的意識流,不是他能夠隱藏的。將他“正在思考”這個過程看做壹個拍攝鏡頭、將正在被他思考的意識看做鏡頭中的主角的話,余下那些暫不願想起的,則像是來來去去的路人。他很難控制它們——而萬年老祖就可以從鏡頭中窺探到它們。
  他必須真正地忘記。像洞庭君與龍子們壹樣,在自己的潛意識中建立壹道防禦機制——壹旦老魔的問題涉及到他不願被人知曉的方面,潛意識就將在表層意識做出反應之前,將信息牢牢鎖住。
  但他同樣清楚,“真正忘記那些記憶”這種事,就意味自己成了“別人”。他沒法兒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做到這壹點,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。
  ——阻斷壹些意識。
  譬如那萬年老祖在窺探他的思維、試圖找到可以控制他的弱點時,會意識到這世上有幾個人是他真正在乎的。這種感情無法隱藏。
  那麽……就叫自己暫時的、真的不去在乎。
  譬如那萬年老祖又窺探他的思維,想知道他臣服自己是不是出於真心,或者只是暫時地虛與委蛇,等壹有機會,便反戈壹擊。倘若李雲心真藏了如此念頭,只消那老魔問壹句“妳是否真心臣服於我”,他便無法隱藏了。
  那麽……也叫自己暫時的、真的去臣服他。
  他如今要做到這壹點,倒是有兩點便利。
  他修了道。修行人打坐入定,是很容易的事。入定時頭腦無知無覺,“思維的鏡頭”中什麽東西都沒有。在如此狀態下,他可以去揀選哪些要,哪些藏。
  另壹點便利……則是他本身。
  初來這世界時的李雲心,其實比現在這個李雲心能更容易地應付萬年老祖。那時的他,沒有在乎的人。這世間任何壹個存在,在他眼中都是陌生而可以隨時被犧牲的。那時的他是真正的冷酷無情,不會因為任何人損害自己的半根毫毛。
  他只要……做回從前的自己。
  再為自己設置壹個“錨點”,保證他不至於永遠沈淪迷失。
  李雲心做了三次深沈的呼吸,叫自己進入冥思的狀態。
  約四十息之數後,他慢慢睜開眼睛。
  他本是平躺在海面上、萬年老祖留下的禁制中。但這壹次醒來,他立即坐起了身。禁制被觸發,竟很快散去,倒沒有如原先預料的那般對他造成什麽不利。
  此時萬年老祖與三號正鬥得興起。似是覺得勝券在握,因而不像此前那樣壹擊必殺。倒仿佛成了個登徒子,要先將這三號軀幹上的裝甲壹壹擊碎。三號自知不敵,便往群怪當中退去。那些怪物對這兩個存在倒都沒什麽興趣,攻勢便來得懶洋洋。可即便如此,也給了三號些喘息的機會。
  那萬年老祖如猛虎入羊群,先將魔物殺了個七零八落,又放聲狂笑:“不頂用!不頂用!妳身上這東西可不頂用!叫老夫瞧瞧下面是個什麽面目!!”
  這壹聲狂呼之後,終於抓住三號的左臂。似是已知道這壹位極靈活,因而壹捉住便猛地發力——生生將她的左臂扯了下來!
  三號遭受重創,發出淒厲的痛呼。又險險地避開老魔第二擊,才大叫:“廢物!!妳還在等什麽!?”
  老魔以為她這話是對李雲心說的。身上那觸須當即便有壹半猛地轉回,朝向李雲心:“妳可想好了?要向老夫出手麽!?”
  然而李雲心……淩空立在烏黑壹片的海上,壹動也不動。
  “老祖神勇無雙啊。既然這三個廢物拼不過妳,我怎麽會自尋死路。倒是老祖要不要我出手,幫妳個忙?”他自唇邊露出冷笑來,“反正妳們都是我的敵人。然而良禽擇木而棲。”
  老魔大笑:“算妳識趣——那麽女娃娃,妳又是在叫誰!?”
  他邊說邊再催出壹掌,正中三號胸口。那些本就密布蛛網般裂痕的裝甲,終於完全脫落,露出其下的淡黑色軀體來。
  三號被他這壹掌轟得倒飛出兩三裏,砸倒了壹大片怪物,才勉強起身。
  但這壹次,卻未再急著閃躲。
  她猛地仰天長嘯!
  她說話時,是個女聲。甚至在尋常人當中來講,還算是較為動聽的。即便身形暴漲,比那些魔物還要高、模樣也猙獰,卻仍沒有什麽異常之處。
  可這壹聲長嘯之中,卻出現了別的聲音!
  仿佛是,體內另藏有壹頭猛獸,如今……自沈眠中醒來了!
  這長嘯激蕩起可怕的烈風,叫她身旁的浪濤壹波接壹波地向四周狂湧!而那些魔物們……在這狂嘯聲、浪濤聲之中,竟如同是用面粉、灰燼捏成的——頃刻之間便化為了煙塵。它們身死,體內幽冥之力滾滾湧出。然而叫人詫異的是,那些黑霧非但沒有被吹散,反而逆著風勢向三號的體內聚集而去!
  她頭顱之上的十三對眼睛,齊齊迸射出血紅的光芒,以那混雜了猛獸與女聲的嗓音、咬牙切齒地喝道:“老東西,妳以為那裝甲是保護我的麽?!那是——束縛我的!!”
  這話音壹落,原地爆起壹片怒潮——三號的身軀竟已出現在老魔頭上,猛撲下來!
  李雲心預料到這三位必有後著。可沒料到竟如此剛猛。饒是以他的眼力,也沒能看得清那三號運動的軌跡——快得難以想象!
  老魔還沒來得及再說出壹個字兒來,三號雙拳已轟到!
  ——海與天都猛地震蕩了壹下。大片大片七彩的光芒在兩者之間迸發開來。那三號的背後竟像是生出了數對羽翼壹般,朝著天空刺出奪目玄光,甚至驅散了濃重黑霧,重現了壹方藍天出來!
  老魔先前擊殺他們不費吹灰之力。可到如今竟也出了全力——身軀之上的黝黑觸手密密麻麻地結成壹張大網抵住三號的雙拳。又催出壹波接壹波的玄光聚成幾乎無邊無際的光盾。兩者相交處,空氣都爆燃起來,燒成滾滾的火雲。氣浪向周遭狂湧,在須臾之間便叫這片大洋見了底!
  相持了兩息的功夫,異變再生。
  又是兩聲驚天狂嘯,此前被老魔轟倒在海面以下的零號與二號……重新站起來!
  它們頭顱上的十三對眼眸同樣紅亮得瘆人。聲音裏早已不見了為人的理智,只余赤裸裸的獸性了。且它們“站立”的姿勢……也並非如人壹般直立。而是四肢著地,如同野獸壹般!
  它們壹旦起身,空氣中便立即響起兩聲爆鳴。老魔傾盡全力支持的光遁本用來對抗三號。可這兩個卻從海底攻上來——老魔只來得及再在身下聚起壹團光芒……
  便被這兩人以雷霆萬鈞之勢輕易擊碎!
  隨後又是壹聲淒厲長嘯——不是來自那三人的,而是來自萬年老祖的。
  零號與二號抓住老魔樹根壹般的下肢,猛地張開嘴。滿口數人高的鋒利獠牙,便像撕扯腐肉壹般將老魔的下肢撕下。隨後身軀聳動……生生吃了!
  老魔吃痛。體內火焰般的經絡瞬間變成暗紅色。聚集在頭頂的光盾也因此忽明忽滅,急速黯淡下來。此消彼長,三號再向下壹壓,雙拳結結實實地轟到老魔頭上!只這壹擊,便將他直轟到海底、轟出壹個巨坑,逸散出無數黑光來!
  此時再看萬年老祖,樹幹壹般的身軀竟癟了。頭頂那些果實壹樣的黯淡光球,也像風中燭火壹般閃爍起來,仿佛馬上就會熄滅。那三個怪物立即從深坑邊緣攀爬而下、壹躍而起,便再張開巨口要啃噬它。
  但老魔還有余力,又祭出壹片炫目的禁制光罩擋住這合擊——然而身軀當中的火色也因此更加黯淡,仿佛余燼了。
  零號與二號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。唯有三號還有些本心。見三人合擊卻僵持起來,三號便以可怕的聲音大叫:“李雲心!幫忙來!”
  李雲心立在虛空中,笑了笑,露出白森森的牙齒:“好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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